“确实是报应啊…”
或许是道出了此间许多人儿的心声,凭栏这边话罢,厢房子里头有就有老道人附和上来了。
“要是当年咱们胆儿大些,晚走些日子,今儿也沦落不到这种地步呀。”
“对啊,至少留得个清白在人间…”
“哎,命没了,要清白何用?”
“得了!”
里头叽叽喳喳,凭栏处的老道人,转身看向里头的话者,轻喝道:“现在说这个有何用?有那力气动嘴皮子,倒不如留着等晚上使!都赶紧歇着吧!”
“……”
一喝罢,就此无人接话。
春风度,岳阳路。
今日元宵,喜乐何处?
就在岳阳即将迸绽的前刻,连日来沸腾不息的水面,就像此间岳阳楼里的老道人一般,却忽然平静了许多。
街上行人少话,食府酒肆沉闷。宛如一锅滚水,突然被人盖上了锅盖,连余烟都看不出来。
今年的元宵,岳阳城里的小老百姓,没有像往年那边般,自性地搭起灯会花市了。因为,就在前不久,城中各处的官府衙门,就已经把这事给办了。
而且,办得气派,也财大气粗。
光东西南北四城,猜灯谜的街巷就有百八十条。而今夜灯谜的奖赏,那就更让人乐呵了。据早晨官府传出的信报说来,是凡是答对灯谜者,便可凭着花灯到附近的庙会,领回十斤大米。这虽说是花不了多少大钱,甚至连数日前,金不换大手一挥,挥出去的漫天金雨的十之一二都没有。
但,贵在心意…
于二十年来从未感受过官府存在的百姓儿而言,这其实和钱财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那一阵淡淡的心头暖和。至于今天晚上即将生的事,那是江湖朝堂事,普通的平民百姓,纵使知道些许内情,但也不会表现出太多的担心情绪。毕竟,此等乃大事,而天下间的大事从来都与他们无关。哪怕哪天,岳阳城头真的更换了大王旗,那也没人会认为,这里的老百姓生活,会生多少实质上的变化。
或许,古人云“愚民好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午时末,未时初。
暖阳高照,不算太炙热。
草草吃过午饭后,岳阳城里的各路外来豪客,便逐渐往城北靠拢去了。按照那封请柬上所说的,待会申时二刻,便是今儿晚宴的进场时间。既然在外头也是得干等到晚上,那倒不如早点进去摸摸底子,好安下些许心儿了。
这是,绝大数人,共同的念头…
但,它并不代表全部。
比如不问江湖朝堂事的问天,比如最近半年,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七星院。还比如,今日的君子门、铁扇门等少数几十个岳阳院府…
城南,流图巷,君子门。
平平静静,甚至于还有些冷清。敞开的大门,无人把守,不时有三两弟子进出。与门外人头涌涌的大街,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院中南角,小庭院…
小桥流水,石道青草,藤树鸟巢。
南来过冬的候鸟,把鸟窝里头的幼鸟驱赶到了树枝上,正逼着它拍打翅膀,尝试第一次飞翔。
“用不了多久,冬鸟就要结伴北归。如果到那时候,它还学不会怎么飞,那便只能死在这里了。”
藤树下,石桌石凳两列,坐九位人儿。
这些人,都是岳阳城中响当当的名人。说他们各掌一隅小天地,其实也不为过。君子门的独老,铁扇门的方信,以及其他几位院府执掌也都在其中。而先前那番包含深意且别有所指的话语,则正是出于独老的嘴巴…
他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树上的鸟儿,同时一手快打着,石桌上的算盘。
“能算到那位王爷,隐藏着的手段么?”石桌对面,一位坐在凉亭子里头的执刀中年汉子,问向独老。
老道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藤树上,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不全…但,十万冲天,三千天启,百余王者肯定得有。而且,我甚至怀疑,还有某位圣人在里头…”
话意深,却掀不起惊诧,似有所预料,也似早已麻木。石桌上的酒食无人过问,大家都在静静地看着枝头上的幼鸟,似在等待着它展翅飞翔。
“那小子到底有多少把握?”
“不知道,但鬼谋必然有十足把握…”
“可是他远在北茫…”
“他可股掌间,玩弄天下局势…”
“但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