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那人没死,还在岳阳城!”
道道凉气倒吸,今夜夏渊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就好比一阵带雪寒风瞬间刮过一遍瀛水大河,凛冽寒霜刺骨透心,让人由内而外瑟瑟抖。没人会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它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猜想范畴,也超出了许多人的理解范围。
他们不能理解,为何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在大难不死苟且偷生的情况下,居然还逗留在危机四伏的大唐境内,而且还藏在岳阳城里,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没人察觉到他的蛛丝马迹来,着实匪夷所思。
他是谁?
既然那人还活着且多年不被人所察觉,那他很可能就和先前那些突然“死而复生”的江湖人一样,已经改头换面沉浮在茫茫人海当中。现在若无知情者的提示,要想找他无疑就是大海捞针。然而,就在这个让人心痒难耐,正待答案逐步揭晓的关键时刻。高台上的岳阳王突然大手一挥,扇灭了身前炉鼎中的大红蜡烛,沉声一喝道:“今夜风高,瀛水寒凉,本王近来劳累体虚身子已经乏力,今夜的瀛水夜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罢,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西南边的河心大船上,看着那千余号执银剑架势的道人以及铁笼子里的囚犯,再喝道:“既然有圣师有谕,本王不得不尊,你们的命可暂且记下。但事可一不可再,乱世之中取命容易活命难,本王望你等能好自为之!”
两话一气说罢,闷哼一声。
没等有人接话,也没等有人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深意,岳阳王两袖一甩挽在身后,沿着高台的雕龙楼梯便跨步走去。这番态度之果决,是根本不给听者一个缓冲的时间,直接熄去场间照亮疑云的灯火。很显然,岳阳王对夏渊这一手抛砖引玉,敲山震虎有所忌惮。而场间的氛围也随着他的话风急转而突然剧变尴尬清冷,就好像寒冬中刚烧起的一炉暖手旺火,突然被人无理由地用水盆子浇灭了一般,莫名其妙且始料不及。给人感觉,就像是这位岳阳王在刻意回避着这一个天大的秘闻,又或者说是他害怕面对这一个事实?
夏渊往高台之上投去了一道轻蔑的目光,默认了岳阳王的选择,不再言挑衅。舞宴翘着小腿懒懒地卧躺下,晶莹的月光洒在他的妩媚容颜显起一丝丝眷恋的光泽,她看着夏渊巍峨的身影,两眼眸子里似乎酝酿着深邃的思绪。
西南边,大船上。为的白老道人朝着身旁的壮实道人使去一个眼色。壮实道人立马便会意过来了,转身就把银剑朝天高指,吆喝道:“归鞘,放人!”
“放人!”
“噌噌噌…”
“……”
话落,壮实道人身后的数千名纯阳弟子几乎同时一声应喝,放开各自拿住的王府亲卫,挽手就撩起一朵剑花迅速把银剑归鞘。紧接着,一部分道人便朝着四周牢笼急速散去。破铁锁,开铁牢,三五人一组配合默契非常,像早有演练,数千个铁笼子仅仅在十数息内时,便全数打。
陆陆续续地…
牢笼里那些衣衫褴褛的江湖人都被卸下枷锁与封嘴的布条,遂逐一从牢笼里被解救出来。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并不吵杂,虽然是经历了劫后余生,但这些被解救的江湖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又或嗷嗷大哭。他们有的人扶着铁笼的栏杆仰望着夜空,沉思着什么。有的人则默默移步走向船头,看着夜宴场间有些呆滞。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安静得出奇。
“他们是怎么了?”
“……”
看着这群三魂不见七魄的人儿,宴席上的江湖人都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得便疑惑了起来。
“大师伯…”
大船上,一位十七八岁的小道人同样感觉得有些奇怪。他现在正扶着的是一位刚从牢笼里救出来的老道人,这位老道人是他们观子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也没见他厌过谁轻视过谁。可此时这位老道人却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自被从牢笼里扶出来后他就没和旁边的道人说过一个字,即便是小道人呼喊他,他也是不理不应的,呆滞茫然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大师伯?”
小道人见老道人不理会便有些着急了,他摇了摇老道人的肩膀,着急问道:“大师伯,你是怎么了?是哪里伤着了吗?”
“……”
可是无论小道人如何呼唤,老道人仍就木纳地看着远方的高台,不理不睬的。
站在船头指挥着的壮实道人似乎也感觉到事情的蹊跷便走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撩起袖子,一把抓过老道人的手腕,摸上脉搏。掂量片刻,他摇摇头:“丹田虚弱,但脉搏没什么大碍。”接着,壮实道人放下老道人的手腕,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子。看了几眼,他稍稍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旁边的小道人见状急问:“葛师叔,师伯他…他还能救吗?”
“啧。”壮实道人没好气地瞪去一眼小道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可是…可是…”小道人有些胆怯。
装饰道人摆摆另一只手掌:“放心吧,心脉无损只是有些体虚,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只是…”说道这里,壮实道人的眉头又深去了几分,扫眼看去正逐一被救出的囚徒。犹豫片刻,他正色看回老道人稍稍压下些许嗓音,贴着耳朵问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死…了…”
看着那道从高台上逐步走下的人影,老道人终于用他那颤抖的喉咙,泄出二个无力的字来。只是,这二个字实在说得太简洁了,以至于壮实道人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什么死了?”
“全都死了…”
老道人极其缓慢地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眼前这位体格精壮的道人,一字一字地无神念叨:“禄观主死了…二师弟死人…玉儿、小飞、千城他们也死了…全都死了…咱们观子,就死剩我们几个老东西了…全死了…死了…死了…”
老人的无神无绪,似悲鸣之白鹤,逐渐地把场间目光都吸引到了这一处。听着他逐个说出的名字,一股悲伤凄切随风传染去此间每一个人的心头。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