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如此大考怎能忘记这等微末?”
话落,满堂楞…
荀尚书的话柳岩没听懂,但此殿内外所有人可都听懂了。柳老连忙再次俯身,抓起考卷便奋力一甩,“哗”的一声,长卷如锦缎飞泄而出,直接摊开近十丈。随卷看,得了…
“靠!这小子真没落款。”
“榜眼就这么飞了,这天杀的呀。”
“厉害了…”
殿外惊声四起,柳老脸色顿时煞白!
白如那考卷边缘留白处,白得干干净净的,哪里有什么落款呀?
柳岩此时即便再不明事理也都知道啥情况了,只是他仍一副迷糊懵懂神色,嘀咕道:“难道考卷还要落款?”
“……”
漫天乌鸦飞过,场间顿时无语。
看得出柳岩不是装的,他是真不知道情况呀!
荀尚书甚是汗颜:“你难道没考过试?”
“我当然考过,我爷爷天天考我。但考试又不是写字作画,落啥款?”
“哎…”
事到如今,一切皆已水落石出。
柳老长长叹息一声,悲从心来是深深自责。荀尚书说对了,柳岩确实没考过试。但这也是无奈呀。柳岩生性轻浮却自小才华横溢,为了压制他那一身傲气,柳老真就没让他赴过任何正式会试,即便是日常小考也是柳老亲自操持,考生就柳岩一个,哪里需要什么落款呀?只是不曾想,自己一个小小的疏忽,居然会导致柳岩习惯成自然酿成今日大错,柳老实在是愧疚难堪呀。
但事已至此,追悔已然无用…
蓦然回,提起老手。酸楚地抚摸去柳岩的脑袋,柳老愧疚说道“岩子,错不在你。”
说着,柳老再回,两手捧袖朝着荀尚书深深鞠躬,拜下一礼,苦涩道:“李岩确从未赴试,故今日贻笑大方了,还请荀尚书念起年少不更,能在今日卷宗之上笔下留情。今日之事,罪在下官管教无方,下官自知罪无可恕,这便携孙归家等候大理寺传唤。”
“……”
荀尚书瞟眼殿外,看得外头满是好事目光,随之重新正肃起神色,厉声道:“事前我便已多方提醒你,你为何不听?今日之事,我身为国试监察,必须如实上奏天听,绝不能徇私。柳司正你便自求多福吧。”
“不!不关我爷爷的事…”
“你一边去。”
荀尚书官腔刚打完,没听懂深意的柳岩顿时急起,但没等他把话说完荀尚书便提起一手把他的脑袋硬是给按了下去。然后走前一步贴着柳老的耳朵低声速道:“你来之前我已呈于卷陛下,金榜无名便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惜才方出此下策,日后你便能明白,无需多虑。”
“额…”
声音微小,殿外之人非一等天启好手不能听闻,但咫尺内的柳岩和柳老却能听清。李岩傻愣,柳老见喜,但很快便缓下去了异色,小声道:“下官明白,明白…”
“明白便好。”
荀尚书声更低再道:“陛下说了,柳岩乃璞玉之才,仕途不在于一纸金榜,他随你身旁多年,对金部司细末早已了如指掌,日后你若归老柳岩便承你衣钵执掌金部司,加以时日磨练,未尝不可登金銮入主户部,指点江山。”
“这…”
荀尚书此话可真叫出人意料呀。
天子一诺重于千金,别人金榜题名还得由吏官做起,一级级往上爬,能爬至掌一司职权者谁人不是白苍苍。而柳岩倒好,国试交无名卷也罢,居然还能得此天子一诺,那他的仕途无异于一步登天,直接越过十万大山站在了金部司司正的位置上。如此浩荡皇恩,柳老又哪还能不形喜于色呀?
小喜顿转大喜,喜出望外,两手轻抱拳,两眼朝天看,颤声谢恩:“臣…臣谢主隆恩,臣谢主隆恩呀。”
荀尚书轻微一笑,拍了拍柳老肩膀,接着挺胸抬头,两手挽腰,便高声一喝!
“时辰到,登天坛!”
“哒哒哒…”
喝声下,大殿内官员起身,百名镶龙甲士迅速提刀小跑出殿,驱散去围堵在门外的考生,分列两路敞开一道,荀尚书遂肃然迈步行出大殿。
故事至此,随声而止。
噤若寒蝉是天威使然。
一场悲剧,柳岩却因祸得福,而且得的还是皇天厚福。由事后看,相比榜上有名的泱泱群生,他确实太幸运。国考分上下,殿试之后有天试,纵金榜状元也免不得例外。而此届天试之凶险就连布局的那位天子都有所始料不及。残酷的厮杀,疯狂的裂变,莫说柳岩这么一介桀骜书生,纵使成群结队的实力修者,都无法支撑至半途。更有甚者连一个呼吸都没停住,刚进那山门就已经当场暴毙。柳岩若登榜赴天试,那是必然的死路一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福祸相依,乃天理。
“人才。”
“确实是人才。”
“虽桀骜不驯,狂傲自大,但天真难得。”
“虽城府尚浅却胜在意志坚定,极其自信,如千锤百炼之精金,无惧无怕。”
“三令写得也挺好。”
“黄家背后,是你在搞鬼对吧?”
“呵呵…”
乾殿大门外东侧,数百人围堵着数十人,势大者凶,势弱者蔑。皆剑拔弩张,怒火冲天,似乎随时都能干起架来…
“你们真走运,居然还能活着。”
“没辙,我们死了谁向你讨债?”
“你们还讨得了么?”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两伙水火不容的人马前段,一袭青衫携黑衣,两件黄袍并排站。
为两人皆看着乾殿内的两爷孙,始终不曾对视一眼,言语却始终锋芒交错。
“那我得谢谢你们,能把命留给我来收。”
“不谢,应该的,愿你能收。”
“你必死。”
“听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