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
窗沿边,呆滞得可爱的小青鸟儿晃了晃脑袋上的两根小绒毛,蹭了蹭爪子,轻拍翅膀便缓缓飞落至床头。月光倾洒,由敞开的木门细细漏入厢房,伴着烛光映照着四道细长的人影。
蟋蟀声鸣。
一梦醒来,忽如千年已逝。
故人不知道生死几时…
梦中虚幻似泡影飘渺,但夏寻知道那不是梦,梦里的他确实也已经度过了千年之久的岁月。而漫长的时光没能使他迷失方向,反而让他更清楚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继续往下走。棋盘规矩方圆,伏局纵横交错,每一枚棋子都拥有自己的使命,夏寻也不例外。他会顺着设定好的轨迹,走到他爷爷伏局数十载至关重要的那一步,因为这是他为人子孙的义务,不存在所谓对错。而在那一步之后他便不会再甘愿做一枚棋子…
因为他的义务已经尽了。
“所以,我劝你还是暂避锋芒为上。”
“……”
夏寻醒来,守候在厢房内的几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夏寻没把梦里的事情相告,只是让人打来盆水洗一把脸,平去心中思绪。随后黄崎把天坛之事前前后后都给夏寻讲述了一遍。夏寻仔细听来却始终生不起多少惊诧,安安静静地也不插话,唯听得天试择址方寸时候稍有嘀咕两句。出于对夏寻等人的性命担忧,话到最后黄崎还是把自己的担忧与退路全盘道出,本想以此劝告夏寻莫要逞能,规避凶险,怎料夏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崎哥,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皇帝既择址方寸行天试,其意在告诫天下诸侯群雄莫忘仙人誓约,誓约之中也涵括了大唐皇帝。此行凶险必然会万分,但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纵刀山火海我也是得走一遭的。”夏寻淡淡地拒绝道。
黄崎久劝多时仍没能动摇夏寻的决心,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他问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究竟是何等理由值得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夏寻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有些话不能说,至少不能现在说。他隐晦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待时机成熟你们自然会知道,但现在我真不能告诉你们。”
“……”
黄崎稍稍皱起眉头,夏寻说得玄乎其玄,但他也没继续逼迫夏寻继续深说。纸扇轻轻拂微风,明月洒洒照清堂,拿起圆桌上的红茶泯去小口再酝酿许久,黄崎扫眼墨闲、夏侯最后又看回到夏寻的脸上,担忧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黄崎这个问题,忽然让夏寻想起先前梦里那个自己说的一句话。
夏寻轻轻玩味笑起:“潜龙勿用,亢龙有悔,飞龙在天,群龙无,吉。”
“额…”
夏寻忽然冒出这么句话,黄崎、夏侯顿时就听懵了,唯有墨闲听来剑冷眉轻挑,似找到了一丝深意。夏侯伸出一手探去夏寻额头:“阿寻,你该不会被李白敲傻了吧?说话怎么连味儿都变呐。神神叨叨的。”
“呵呵。”
玩笑转无奈,夏寻拨开夏侯的手掌,没再卖关子,解释道:“上兵伐谋,谋尔后动,不动则以,动则雷霆。这你该懂了吧?”
夏侯没好气地撅起半边嘴角,不耐嘀咕道:“不就是耍谋子么,干嘛说得那么玄乎。”
夏寻笑着摆摆手,道:“得了,不跟你玄乎。你帮我把兄弟们叫到院子来吧。既然大唐皇帝摆局,我们怎也得准备一番。好好耍耍谋子,免得临时抱佛脚出现差漏,到时候你又得埋怨我不事先打招呼了。”
“哦。”
夏侯没多话,应一声高举酒缸大喝几口便转身走出厢房。
待夏侯走后,夏寻转转眼再看去黄崎,饶有深意道:“我想你应该已经备好方寸山的战略地图了吧?”
黄崎会心掀起一抹笑色:“虽想将你劝退,但也料到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走这一趟不可。得吧,我给你去哪来。”
说罢,黄崎跟着夏侯的后脚也走出了厢房。
待夏侯、黄崎都远去以后,夏寻的笑色才渐渐收起转而严肃。看眼墨闲手里三尺绣花剑,夏寻缓缓翻开覆在下身的锦缎蚕丝毯,同时淡淡问道:“你看到了么?”
问题很含糊,完全不存在铺垫,只是墨闲似乎知道夏寻问得是什么。冷冷地答道:“看到了。”
“看得清楚么?”
“可以肯定。”
“墨言能看到吗?”
“应该也能,但必然没我真切。”墨闲道。
“恩。”
夏寻确认地点点头,接着他一手把床头的小青鸟儿拿到肩膀上,一手拿过床榻下的青布长靴套上两脚,边说道:“刚刚我做了个梦,梦见他了。”
“哦。”墨闲一点都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