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止,风清。
声息平稳,似有思绪酝酿其中。
或许是柏凌云的此策确实高明,无需兵卒,只需造百十座攻城军械便能轻而易举地覆灭一处天险之地,如此妙计让人颇有些刮目相看。所以,当都柏凌云将此策献出,场间许多原本对他抱有轻蔑心态的军将,都不由得高看几分。
唯独龙公子有些许例外。
他寻思良久之后,似仍有不满意:“这攻城器械做工如此繁琐,而且你说的橡林距此足有四千余里,若即日起开工,需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能完工?”
柏凌云仔细回道:“若以千人之力计算,三百座霹雳火需耗时三十日。若有四千人合力开工,时间则可缩短至十八日左右。”
龙公子不解:“四千人才缩减至十八日?”
“是的。”
柏凌云点点头解释道:“此器械重在构架精工,但必须由翰林院弟子协助方可完成。其他人力只能安排去伐木、打磨等工作,故此人数虽增加三倍,但效率也只能提升四成,难以短时间内完工。”
龙公子颇为失望,摇摇龙扇:“十八日还是太长,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况且如此长的时间里,鱼木寨必然会现端倪,到时候他们从中作梗,所需时长还会增加。一来二往,变故太大,亦非我所欲。凌云,你还是说你的下策吧。”
“额…”
龙公子有此说辞,柏凌云并不意外。
无奈掀起一丝苦涩,顺着话意,柏凌云干脆应道:“好吧,公子且看第三策。”
说着,身后小儒生将画卷放下,再从地上拿起最后一副卷轴,缓缓摊开于身前。这副卷轴所绘画图和第一副有许多相似之处,亦是一幅鱼木寨方圆百里内的详尽地势图卷,只是比之前者更为繁琐许多,红墨描字赫然醒目。
“第三策为攻略。”
指着画卷上“鱼木寨”的位置,柏凌云继续说道:“鱼木寨地势险要,且机关重重。我们若要破寨先就要破防,其防御关键在于东西山及小径三处。由今日试探所见,小径应为三道险关最薄弱之处。小径,上下百丈宽三丈,被伏以无数陷阱壕沟暗箭。若强行冲锋必遭损兵折将,所以公子若想取小径而入,先需备骏马数千,精骑数百。命人以长蛇之势,一口气将马匹全数赶入小径之内,以马代人冲锋陷阵,尽数触道内机关陷阱。如此一来,小径之险便可以破除,我军方可由小径而入进行强攻。
但,这并非万全。
小径狭小,夹杂在东西两山的缝隙之间。机关陷阱虽破,但两山山顶仍有火油、滚木、落石等威胁,若冒然强攻必有损伤。所以,公子还需遣两路精兵对东西山进行攻伐压制。考虑到山势险要,非天启不能飞跃,非百丈之内劲射不能成效等因素。在下以为,公子可以将天策傲血化铁牢,苍云盾甲与锦衣、御林、虎奔三军弓手编排成阵。天策铁牢善防守,可为前锋,弃马攻山。若鱼木寨以火势反攻,只要火势不大,也能抵挡许久。苍云盾甲善抵抗,可谓护卫,保卫在弓阵之中。东西两山若掷落滚木投石,苍云可以挺盾列盾壁守卫,待攻势过,盾壁打开,三军弓兵疾箭齐射,如此来回,方可将我军损伤降至最低,同时也能将弓阵射程缩短至百丈之内,对东西山进行有效压制。
届时,四军管齐,鱼木寨兵马不过五百,必然应接不暇。我军只需循序强攻数日,鱼木寨必然损兵折将,我军便有可乘之机。”
话至此,柏凌云端起谨慎神色,深深看去龙公子一眼,尔后转去话风小心说道:“只是强攻天险,乃兵家禁忌。况且夏寻之谋绝非常人可以揣测,他必然会料到我军会有此一计。有心算无心,他已占据上风,既便凌云将交战损失降至最低,但开战以后,恐怕也免不得会有人员伤亡。故此,这第三策,凌云以为实属下策。”
“……”
龙公子轻轻闭合起眼皮,眉宇间沉去一丝谨慎,久久无话。
微风由帐帘吹入,微微拂动着明亮的黄烛。
帐内数十军将大眼瞪小眼,或多或少都对柏凌云的三策谋划有许多拿捏不准的意思。上,龙二公子少有的沉默。而同样沉默的龙公子则透着一股深沉的气息,给人感觉就像是独钓于溪涧边上的老翁,稳重深邃。
他与同为皇子的李元霸不同,李元霸生来即武痴,练武近若痴狂,从未将心思放在宫廷里的勾心斗角上,更无心去争那至尊皇位。但他却必须要去争,因为他是皇家长子,他若不争便就死路一条。所以,他的决断往往都要比其他人更需谨慎,不能有丝毫差错。就好比如今,天试之行他必须要将夏寻踩在脚下,必须要将鱼木寨赢到手里,而且还要漂亮地赢。唯有如此,他才能以事实封住李氏宗亲里,某些想看他笑话的人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