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人都在着急。”
“所以事情会很糟糕。”
“再糟糕的事情都已经生了。
“不,未来所生的事情,还会更糟糕。”
“你是指奉仙么?”
“我和他之间迟早需要一个了断,但与他无关。”
“哎…”
话意逐渐深远,但两人都把言辞握得精准,处处简短,点到为止。说话到最后,古葬伸了伸老腰杆,仿佛放弃深究这问题,续道:“也罢,反正不来都来了。师弟出趟西蜀不容易,现已古稀之年,日子都得数着过。倘若师姐不嫌弃,我便趁着还有些闲情雅致的时间,在这里陪你们下下棋,吹吹风。再待些日子,看看那几位师兄的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成色如何,卖还是不卖。我这般说,师姐应该能通融吧?”
“……”
李璇玑的眼眸隐隐冷下,遂扫过身前两人,思索无声。日头正烈渐上响午,蓝天云卷鲜明相间,温度已有几分温热。
厉小花握着黑棋,眉宇凝结,似有烦恼。
古葬的笑若隐若现,则显得随意许多。
待片刻,李璇玑忽道:“皇天在上,有兵不当却要做贼,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收起你那副德性,我看了便想吐。”
厉小花拿起茶杯闷闷一口喝尽,鄙夷骂道:“这世道能当兵,谁愿意做贼?做贼的,谁不想当兵?成王败寇,自古不变,你别老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皇天无道,苍天当立,你冥顽不灵才是自掘坟墓。待我二师兄回来,便是埋土时候,你就等着吧!”
“哒…”
厉小花话里依旧充满怨气。
遂,重重落下黑子…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风雨无忌,雷电交加,黑云压城,大唐疆域愈不得安宁。层出不穷的事端,宛如滔滔不绝之浪潮,将汹涌的瀚海一浪浪地推向高-潮。
先是厉小花重临人间,以骇世之阵术一夜焚尽寿山百里尸地,从而掀开诸圣藏刀的阴谋,再随夏寻等人赴长安,遂拜山真武至今。后来诛仙重现之日,西域巫祖古葬悄然入城,两月后也随厉小花的脚印,登上了真武。
若把宏观的局势看作是一副棋局,厉小花和古葬的举动,就像极了棋盘上两枚冲锋陷阵的杀子。他们被人以单刀直入的方式,先后安置在真武山这枚敌军重子之侧。一旦屠龙之势形成,他们进可攻坚为刀直接刺入敌人心腹,退可挟制真武为障使之不得轻举妄动。这番棋路可谓高明,但若深说却是肤浅至极,愚蠢至极。
因为,真武山位处长安城内。
倘若大唐官府突然下御令将四方城门关闭,布置重兵制空,再遣百万大军包围真武。那此时身在真武山上的厉小花和古葬及四位老头子,就是瓮中之鳖,砧上鱼肉。纵使通天塔不开启护国大阵,纵使他们能凭圣人威猛侥幸从满城兵马中逃出生天,那至少也得脱一层皮。毕竟李璇玑的剑,那是曾败过吕奉仙的。
可事情的展,往往就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夏寻身藏秘辛但境界卑微尚难成气候,大唐官府暂不做理会也罢,可厉小花乃当世第一阵师,古葬更是超脱六道的武圣人。此两人任意一者的存在都能对长安城造成致命的威胁。然而,自己心腹被人安插了两把暗剑,无论是金銮殿还是通天塔却至今都不曾有所动作,就好象什么都没看见。这般诡异可叫人浮想联翩。但隐隐间,有极少数的人也嗅到了别样的信息--长安城里的弄局者,似乎并不在意这两尾先行入网的大鱼,他在静静地等着,等待着更多的大鱼入网,然后一网打尽。当然,也有别的可能,比如一个可以动摇朝廷政体的威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有人说,朝堂的问题,答案在江湖。
其实,江湖的问题何曾不在朝堂?
今日生在真武山的事情,无疑是这盘棋局上至关重要的切入点。
它可使朝廷的最顶端的利益集团焦皮烂额,忐忑不安,但它始终离凡尘太远,远的不是距离,而是层次。古葬赴真武,若换作在平日里生,或许还能成为老百姓的日常谈资,但生在今日却不行。因为对世间绝大多数处于高塔底层的老百姓而言,谁做皇帝其实都是一样的,饭要吃,路要走,衣服还是穿着昨日的衣服。他们最关注的事情始终都只是自己的温饱,而非腥风血雨里的江湖恩仇,更非遥不可及的皇图霸业。
而解决老百姓温饱问题的最直接方法,无疑就是--银两。
今日,恰逢黄家旗下产业月利分红的日子…
在重金厚利之前,朝堂的风起云涌,江湖的风靡云蒸,在老百姓的眼里都变得不值一提。看那实实在在拿在手里的黄金白银,再看那一沓沓财路通天的雪白股票子,所有人都不禁眼红若狂。抚掌大笑,得意忘形者彼彼皆是,痛心疾,后悔不已者亦不在少数。
今日长安,不为圣人的到来而惊悚,却为市井的疯狂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