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的嘴角,随之缓缓撩起一丝狡诈的弧线,朝着木门轻蔑喝道:“你别藏了,出来吧。莫以为隔着扇门我就看不到你,你那骚臭味儿即便隔着座山我都能嗅着!”
“……”
柳岩话落,厢房依旧安静。
不过,这回安静倒没维持多久,约莫过了有数个呼吸,紧闭着的木门后便响起了“哆”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放落了一只茶杯。又接着,里头就传出了一道阴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我很好奇,你是怎知道我在这里的?”
“区区障眼法瞒得了谁?”
“愿闻其详。”
柳岩就像一位孩童猜对了灯谜,闻言毫不掩饰地笑开嘴来,骄傲道:“在岸边时,我便目测过这此船。此船长约两百丈,船舱约百三十丈。入船舱后我直行两百三十步,约有八十丈。我现在的这间厢房处于走廊末端,上下最多不过十丈,应该属于前厅。若按此布局,那你现所在的房间就最少得有四十丈长宽,那才是真正的主厅。而今日我乃上宾,你们不邀我入主厅议事而置于前厅,此等待客不周只能说明主厅里已经有人。而黑豹身为龙堂五大护法之,先前入室却也只能从走廊而来,这就更说明了你的身份与地位都足够的高贵,你就是这龙堂幕后的堂主!”
“……”
声落,此间再度安静。
待片刻,紫檀木门后才又传出声音…
“很好,洞若观火,细致入微,你果然有狂妄的本钱。既然如此,你不妨再猜猜我是谁?”
“呵…”
话语有些刁难之意,可柳岩丝毫不以为然,两眼静看着木门蔑声一笑,继续隔空说道:“望叶可知秋,猜你又有何难?”
“你说。”
“田波带人虚张声势乃威逼,黑豹客套送礼巴结乃利诱,威逼利诱无果,你又坐镇里头,接下来必然就准备施一手震慑。勇者于敢,贫者于利,贵者于势,这是<鬼谷子>三十六卷里纵横捭阖九法之一。
<鬼谷子>乃前朝太傅所著的,当世之中太傅亲传唯夏寻。而如今夏寻正在方寸赴考,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且纵横捭阖之法施展得如此粗糙,有形而无神,这都说明你根本未得鬼谋要领。在长安城内,承鬼谋脉而不得真传,同时随手能将百万黄金挥霍者,就只有一人。你年少时被送入北茫苦修人心术,十岁归来接掌家业转而专研行商道,你就是黄家少主--黄崎。”
“……”
场间再度安静。
但随话尽,黑豹脸上的怒容也已消散殆尽,就只剩下满脸的不可自信与惊愕。或许是混迹江湖太久,凡事就懂得施之以暴,黑豹从来没见过像柳岩这般绝顶聪明的人。
以往江湖常传闻夏寻、余悠然、柏凌云这等谋者算师是如何的诡计多端,算法惊人,随手可以杀人于无形,黑豹本以为那是谣言夸大事实。可今日见得柳岩,他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聪明人了。自己看来天衣无缝的遮掩,在这些人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裳,轻吹一口气三言两语就能将其化作灰飞…
“哈哈。”
安静片刻,木门之后忽然传来朗朗笑声:“精彩绝伦,有理有据,你真叫我大开眼界了。只可惜,你猜错了。”
“喳卡…”
话音未落,紧闭着的紫檀木门终于被人由内而外推开了。
门后站着的,是位眉清目秀的男子…
但见他头戴束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锻排穗褂,脚踩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俊秀得体,却隐藏着一股阴辣之神。
此人不是黄崎…
但亦让人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平静迈步走出木门来到柳岩身前,黑豹连忙起身让出座位,并识趣地退到一旁。但男子未有坐下,而是站在柳岩一尺前,高居临下地俯视着柳岩,阴阴笑道:“荀遇说你天赋异禀,慧根清奇,只欠几分城府故眼光还短。此番看来,确有些道理。长安城里承鬼谋脉的不只有黄崎。鬼谋乃三朝太傅,诸多皇子王孙都曾拜在其门下,即便当今圣上也向他行过拜师礼。可到了我们这代,鬼谋已经不在长安,而皇宫里的庸碌太傅们却仍旧用着鬼谋所著经论授业。所以,你猜错了。”
“猜错了?不可能呀…”
柳岩显得有些纠结,从话者的言语间他不难推断许多关系,他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话者,然后试探着问道:“你是哪龙家哪位公子?”
前者微微阴笑道:“我排第九,字元方。”
“……”
迷雾化散可见许多真相。
柳岩苦苦笑之,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在听得这男子所报名号,他心里所埋藏数月的谜团可全都释然了。威逼利诱不成,一记震慑当泰山压顶,而眼前这名男子也确实拥有泰山之力。龙乃至尊,天子之号,横眉冷眼轻看,即能让天下绝大多数人匍匐而跪。常人所指京都龙家便就是当今大唐皇室李氏一族,他们是大唐律例的制造着,拥有近乎可以无视皇权法度的身份。
而眼前这名男子,便就是当世皇族九皇子--李元芳!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