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孔氏和王妈妈在西边的禅房里头说话。孔氏见萧谨言回来之后神清气爽的,连热度都退了,坚信是今日下午她让庙里头念的经起了作用。
“王妈妈,既然这样,不如明日上午,在捐一场功德,让庙里的和尚再给言哥儿念上半天祈福的经文,我心里头也好再放心些,你瞧他今日下午回来时候的光景,分明是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王妈妈也在一旁点头称是,这会儿外头风不大,倒是依稀又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琴声。孔氏喝了半盏茶下去,脸上多少透出一些笑意,听见这琴声,只开口道:“这会儿言哥儿还未就寝,一会儿要是言哥儿要睡了,妈妈还得派个人过去,让隔壁这琴声停一停的好,虽说弹得不错,这大半夜的终是扰人的。”
王妈妈见孔氏这么说,只悄悄的凑上去道:“太太,今儿我倒是在这庙里看见了熟人了,只不过人家似乎没瞧见我们,所以也没上前打个招呼。”
孔氏便问:“哪家熟人?说起来那几个富贵之家,也没几个喜欢往这紫庐寺跑的,这儿毕竟还有一个小郡王呢,碍着太后娘娘的面子,总要避一避的。”
孔氏是聪明人,心里头再明白不过太后娘娘的心思了。以前皇上尚未登基之前,她不过也就是个寻常妃子的分位,处处比恒王的母妃矮了一截,只可惜恒王的母妃再厉害也斗不过命长的,自从她去世之后,连带着恒王也一起失宠了。如今恒王一死,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上顾念手足之情,是想让周显袭了爵位,随便是闲散王爷,还是挂个虚职,总归不想亏待这个侄儿的。可谁知道两年前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大雍又是以孝道治国的,所以皇帝虽然没忍心下旨让周显遁入空门,但向来早慧的周显还是洞察了这一点,自己写了折子,只带了一个随从,来紫庐寺出家了。
孔氏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对太后娘娘实在没几分好感,也拜这件事所赐,那些和太后娘家交好的人家,很少来紫庐寺上香。
王妈妈见孔氏想得远了,只开口道:“并不是平常和老爷交好的官宦人家的太太,乃是府上兰姨娘娘家的嫂子,带着她家姑娘一起来的。听说就住在这菩提院的隔壁,想必刚才的琴声,应该是那兰家姑娘所弹奏的。”
王妈妈是过来人,如何能不知道兰家的心思,她一开始没提起也正是不想搀和在这事中间,毕竟她不过是个下人,世子爷房里的事情,也轮不上她操心。况且这兰家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家,王妈妈平素人面广,对那朱氏的为人也听说过不少,倒也打心眼里头觉得朱氏不容易。如今兰姨娘虽然受国公府宠爱,但比起赵姨娘来,在孔氏跟前是再谦谦有礼不过的了。
“原来是她啊。”孔氏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她也没想起兰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兰家并不是国公府的正经亲戚,平素和兰姨娘走动的时候,她也从不让人到她跟前磕头的,便是兰嫣或是去过国公府,见过,只怕她也早已经忘了。
王妈妈便道:“那兰姑娘今年十四岁,听说也是过了年节不出几个月就及笄了,前两个月奴婢遇上了兰姨娘房里的翠云,说是兰家从安徽那边搬到了京城里头来了。”王妈妈用脚趾头想,已经知道兰家人打了什么如意算盘,只可惜,这话实在不该她在孔氏跟前提起。
孔氏只点了点头,瞧着王妈妈说话的神情不是很自然,心里头忽然就敞亮了起来,只揉着眉梢笑道:“既然就在隔壁住着,那就请过来见上一见吧。”
孔氏只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在国公府确实也过的辛苦。容颜老去,偏生国公爷又是一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就算没有兰姨娘,只怕别的什么红姨娘、绿姨娘的,也是拦不住的。如今索性兰姨娘还能拿捏住一点国公爷的性子,里里外外服侍的妥当,也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王妈妈见孔氏动了心,便知道她悟出了这一层的道理,只笑着道:“虽说不是正经亲戚,但见一见也是无碍的,兰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在南边倒也是大户。”
孔氏嗯了一声,又觉得喊王妈妈亲自去请人,未免太抬举了她们,便只喊了身边的大丫鬟春桃去明镜院里头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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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见清霜从外头进来,忙不迭迎了上去,问道:“打听出来了吗?住我们隔壁的是哪户人家?”
清霜只呵了一口气,将冻僵的一双手揉了揉,笑着道:“打听出来了,说起来,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呢!”
萧谨言越发兴奋了起来,只忙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清霜,清霜端着茶盏捂了捂手,继续道:“是兰家的。”
“兰家?哪个兰家?”
“还有哪个兰家,是我们府上兰姨娘的娘家呀,今儿乃是兰姨娘的娘家嫂子,带着兰家大姑娘来庙里上香呢,就住在这隔壁,你听听,外头还有琴声,据说是兰姑娘弹的呢!”
萧谨言打开窗子,站在窗下听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又问清霜:“兰家都有些什么人跟着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