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尝了一口,轻轻摇头道:“味儿是淡了些。”
“大夫说了,老爷病才好,不能吃太浓盐重酱的,得喝些清淡的汤才好。您再尝尝这盘子银鱼肉丝,我亲自炒的。”
温老爷也只尝了一口,便搁下了筷子。倒是青安爬过来,一手抓着炊饼,一手握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银鱼肉丝。卢氏有些不满地扫了青安一眼,又跟温老爷说起了话:“老爷,您怎么还是胃口不开呀?是嫌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温老爷摇头道:“不是,就是觉得浑身懒懒的,也没什么胃口。”
卢氏柔声道:“您大病初愈,元气还没完全恢复呢,自然会觉得浑身无力了。就是得多吃点,多出去走动走动,少忧心买卖上的事儿,那自然恢复起来就快了。”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没想到温老爷这么快就打发她走了,她脸上的失望就更浓了一层。再次往那只被青安吃得空空的盘子里瞟了一眼,她无可奈何,也只能起身走了。
刚开门,抬眼就看见庭笙庭善两兄弟肩并肩地走来了。兄弟俩与卢氏打了个招呼,笑嘻嘻地进了房间。庭笙说:“爹,姨娘给您做了咸菜小米糊糊,您快尝一碗,可好喝了!”
温老爷见着他两个儿子,脸上立刻有了笑容,一面叫两兄弟上榻去暖和一面关心他们吃过没有,卢氏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没人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关门走了。
出了院门,卢氏长长地柔叹了一声。跟随她的喜婆子问道:“刚才老爷说您什么了吗?怎么一出来就不太高兴啊?”
“他哪儿有那闲功夫说我呀?他连搭理我的劲儿都没有!”卢氏往上翻了个白眼,不痛快道,“我算什么?也就是个小妾罢了,哪儿能跟他那两个宝贝儿子相提并论呢?他一见着儿子,整张脸都笑皱了,见着我呢,还不到三句话就让我回了,唉……这日子不好打发呀!”
喜婆子道:“所以呀,老奴一直跟您说,怎么着也得生个儿子出来!”
“你这老货!说得倒是轻巧!怎么生?老爷都这岁数了,又连番得病,你让我怎么生?难不成我一人在被窝里头还能折腾出两个人的事儿?”卢氏甩了个冷脸子道。
“是是是,老奴知道姨娘也想为老爷开枝散叶,可偏偏老爷自己不争气呀!可姨娘要想在这府里站稳脚跟,那必须得有个一儿半女啊!你瞧瞧,老爷多喜欢四少爷五少爷啊!就是三小姐带回来的那个青安小姐,他也很喜欢呢!老奴跟您说,那上了点岁数的人就喜欢儿子孙子重孙子,当宝似的护着呢!您但凡有那么一儿半女,保准老爷就另眼相看了。”
“道理儿我是明白的,可生孩子这事儿由不得我一个人。要想打算这事儿,也得等老爷身子好利索再说。”
正说着,前面圆拱门那儿进来了两个人,是家里一个下人领着另一个打扮斯文的男人走了进来。卢氏往旁边花架下一躲,等他们走远了,才缓步走出来说道:“那人有些眼熟呢!喜妈妈,记得是谁吗?”
喜婆子道:“老奴瞧着像是莫老板家的侄儿。”
“莫老板?”卢氏垂眉思量道,“莫老板派他侄儿来做什么?老爷病着,莫老爷该亲自来瞧瞧才是,不该只是打发了他侄儿来瞧病啊?”
“那便不是来瞧病呗!”
“走,回去听听!”
卢氏原路返回,走进院子时,忽然听见温老爷房里传来一阵庭善的欢喜声:“二哥要说亲了?谁家小姐呀?”
一听这话,卢氏连忙走到门外,侧耳细听了起来。只听见里头那莫老板侄儿道:“甄夫人该是跟温老爷您提过的,是我家大伯的小女儿,年方十六,与二少爷正当匹配。今日,我二叔收到了大伯娘的回信,说明后日就会抵达隆兴,我二伯特意让我过来跟温老爷您说一声儿。”
“哦……是这样啊……”温老爷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口气,仿佛他对此事是一点都不清楚。
“难道甄夫人还没跟您提过吗?”
“哦,不,提过,”温老爷又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会准备妥当,恭迎贵府各位前来的。”
“那好,晚辈就不打扰温老爷您歇息了,先告辞了!”
“送客!”
卢氏急忙闪到一旁,等人送走了那莫老板侄儿后才缓步走了出来。房间里又响起了庭善的声音:“这么说来二哥要娶媳妇了?才十六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吧?那往后是叫姐姐还是叫嫂子?”
“那自然是叫嫂子了,不然,叫嫂子姐姐也行!”庭笙笑道。
“还是四哥脑子转得快,叫嫂子显老,叫姐姐又显不尊重,叫嫂子姐姐正好!爹,是不是该去把二哥叫来,把这好消息告诉他呀?”
“我自有分寸,你们俩都先回去吧!出去的时候,派个人去你们甄姨娘院子里,把她给我叫来。”
卢氏听到这儿,立马撤身走了。她去哪儿?自然是去找大夫人了,这下可有好戏瞧了!听老爷刚才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甄夫人与莫家说亲之事,这么大的事儿甄夫人就背着老爷做主了,老爷不高兴那是肯定的,赶紧去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也来掺合一脚。
很快,甄氏来了温老爷房间。温老爷屏退下人后,脸色有些深沉地问她道:“庭悦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跟莫老板的大哥说上亲了?”
“怎么?那边又有回话了?”甄氏眼中带喜地问道。
“刚才莫老板的侄儿来找过我了,说他大伯娘明后日便到,让咱们好好做做准备,择个日子,他们要过来瞧瞧。”
“这是好事儿呀!总算是盼到了!”甄氏不胜欣喜,合掌笑道,“我还担心会再拖几日,不想明后日便到,那就大后日请她们过来瞧一瞧吧!”
温老爷瞥她一眼,扭脸过去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身旁青安玩的小棋盘。直到这时,兴奋不已的甄氏才察觉到温老爷有些不高兴,忙陪笑道:“老爷,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该早跟您说来着。可前些日子您不病着吗?我又担心那边不会有回话,所以才没跟您提的。说给庭悦的那位小姐是莫老板大哥的小女儿,今年才十六,画像我瞧过了,容貌姣好,与咱们家庭悦正当般配。她爹是去年回京的,回京之后便升了东京府左厅推官,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家与咱们家那才叫门当户对,您说是不是?”
“都来相家了,可见你与莫老板前后已经商讨过几回了,如今才来告诉我,会不会晚了点?”温老爷绷着脸,没什么表情,是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