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真的不能再继续被骗下去了!我知道这样说您心里会很难受,毕竟您真心实意地喜欢了她这么些年,可是,老爷,该面对的时候还是得面对啊!邬云云是受了蔺碧儿的指使才来温府的,进温府之前她就是有盘算的,先是破坏可占与咱们家的关系,跟着就是庭悦,接下来她绝对会一步步蚕食温府,让老爷您变得一无所有的!”
“阿梁!”温老爷高喊了一声。
阿梁推门进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送甄夫人出去!”
“是!”
“另外传我的话下去,以后没我吩咐,不许甄夫人再踏入我院子半步。”
“老爷……”甄氏当即吓呆了,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温老爷起身往里屋走去,甄氏几步赶上去,拦下他问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冷冷地看了甄氏一眼,说道:“回去吧,好好把你这妄想症的毛病治好了再说。”
“老爷!”甄氏抓住温老爷的胳膊,难受道,“您真要这么做?夫妻这么些年,您竟要决绝到这个地步?我甄茹自问嫁入你们温家后,恪守妇道,孝顺公婆,府中上下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您下这样的命令,让我还有何颜面留在这府里?”
“你所做的这一切我没有回报给你吗?你所吃的所穿的,所享有的名誉和地位,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隆兴上下,有谁不知道你甄夫人?你能有如此的身份,能有如此富贵的生活,都是我给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老爷……”甄氏的手缓缓滑下,面如死灰道,“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自足的意思,”温老爷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想想外面那些要饭的乞丐,一个馒头都可以满足他们,而你呢?如夫人的身份不够,你还想要往上爬,掌管了整个温府不够,你还要管到我心里来,你会不会觉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奢望太多了?”
甄氏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哗哗而落:“老爷,您觉得我想要的是如夫人的身份和掌管整个温府吗?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是老爷肯在心里装下我一点点……”
“不管你想要不要,我能给的就是这些。”温老爷说罢,扭头回里屋去了。
甄氏像个焉了气儿的茄子,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眼泪流成了一条线。阿梁走过来道:“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老爷心情不好,您别再惹他了!”
“我这算什么?”甄氏伤心欲绝道,“我这样在温府待了二十多年算什么?阿梁,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个什么?”
“夫人,出去吧!老爷不喜欢别人吵他的。”
甄氏无奈,只能拖着沉甸甸的身子和两眼眶子泪水出了温老爷房间。这下,府里又有了新头条了。仿佛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甄夫人居然哭着从老爷房间里走出来了,其原因瞬间成了下人们饭后的热议话题。
这天稍晚一些的时候,温老爷把云云叫了过去,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旁人并不知道,但大家都隐约感到甄夫人大势已去,四少爷那房才是新的宠儿。
殊不知,有只老黄雀正躲在远处暗暗地得意,因为上午就是她指使人去跟温老爷禀报的。
“娘实在是英明!”李思婵对婆婆温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回,那二娘想翻身可就难了!娘真有先见之明,庭笙一入府就派了马婆子去伺候,那边有点风吹草动您都了如指掌,实在是高明!”
“这不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温夫人靠在软垫上,笑容轻松地说道。
“不过,我实在纳闷了,怎么今儿二娘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儿,还动手打了邬云云,若说从前再怎么样,她能都克制的啊!”
“哼!那是因为邬云云说中了她不能揭开的那块伤疤。”温夫人轻蔑道。
“什么伤疤?”
“提起来都是老话了,她嫁入温府嫁得很不体面,不像我,是老爷明媒正娶,依足了章程娶过来的。她呢,是先爬了老爷的*,怀上了老爷的种儿,也就是庭悦,然后才进门儿的。”
李思婵诧异道:“竟是这样的?那可真下作!又叫我看不起她一回了!”
“说起来,都是那老太太的主意。”
“你说奶奶?”
“甄茹嘴巧,最是能哄那老太太的,所以老太太就很喜欢她。为了能让家里多一个奉承自己的,那老太太就设了个局,先让她上了老爷的*,跟着再逼着老爷把她娶过门儿,唉!”温夫人面带嘲讽的笑容说道,“不体面始终都是不体面,过了二十多年再提起,终究还是不体面!”
“她也不太自重了啊!奶奶也是,怎么能算计自己的亲儿子呢?”李思婵鄙夷道。
“哼,那老太太在你公公还没发迹之前就是个乡下婆子,什么下作恶心的法子使不出来?她就喜欢有人捧着她,奉承着她,还得抹掉她穷酸那会儿子的事儿不说,只说她多富贵荣华,天生贵妇人的命。以前我和蔺碧儿都不爱干那档子事儿,没想到甄茹就趁了空子,一个劲儿地奉承她,她肯定就愿意帮甄茹了。”
“这奶奶也太不正经了!那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到时候把那二娘踢出温府了?”
温夫人摆摆头道:“只要有庭悦在,老爷就不会逐她出温府去。”
“所以,还是要先拔掉二弟那根刺儿?”
“没错,庭悦才是咱们最最要对付的人。本来我是打算用阿箫去对付他的,没想到阿箫中途又走了,可惜了,不过不打紧,咱们还可以想别的法子。眼下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戏好了。”
“还有戏?”
温夫人脸上浮起一丝蔑笑道:“你想那段不怎么光鲜的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了,那老太太还能坐得住?那事儿可是她一手策划的,说出去她老脸皮子往哪儿搁?太有失她温府太夫人的尊贵身份了,所以我估摸着,那老太太要发怒了。”
“呵呵!”李思婵掩嘴乐道,“好啊!正好是大过年的,咱们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地看,那才过瘾呢!但愿那奶奶能把事儿挑大点,让她和二娘都在这府里待不下去,那就最好了!”
“不过,那老太太挑不出什么大火来,她拨点火星出来,咱们稍微再给她吹吹风,必定就能火势劲猛了。”
李思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娘,我明白了!”
自打甄氏哭着温老爷房里出来后,一连三日都没出来见人了。直到第四日,也就是大年三十那日,她才领温庭悦和温濯冰去温老爷院子里磕头。
三十那日早上,温老爷院子里最是热闹,先是儿女磕头,跟着是俩孙子,接着又是府中一干上得台盘的下人。忙碌了一上午,赏银都甩出去了二三百两,这才又转到荷花池上的凉亭。
凉亭上早布置妥当了,大扇连页屏风遮挡住了三面,内里设香案暖榻,高几凭几,布置得暖暖和和的,敞开那一面正对着的便是戏台子。温庭奉请了城里一个杂戏班子,专演劫富济贫豪侠霸王的段子,因为那是温老爷最爱看的。
全家老小到齐整后,戏台上便啰唣开了。前两段演的都是好笑的,逗得大伙儿乐呵呵的,第三段画风突变,演了个霸王别姬。众人正饱着眼泪看得心情低落时,温老爷忽然说了一声:“撤了吧!”
云云转头一看,只见温老爷双目泛光,鼻头微红,仿佛要滴泪的样子。她忽然想起了自家夫人,又再看了看戏台上那举剑自刎的虞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其实温老爷还是长情的人,看见这鸳鸯离散的场景,自己忍不住走了心,看不下去了。
“撤了,撤了,”温夫人忙对温庭奉道,“去跟他们说换个段子,来个兰陵王入阵的段子,看着叫人精神些!庭奉你也是,选段子的时候怎么不好好选呢?大年下的,怎么弄这么招人哭的段子出来,叫他们撤了吧!”
“就是啊!”太夫人也在旁不满道,“该弄些喜庆的,像钟馗嫁妹,五女拜寿,何仙姑踏月什么的,怎么弄得这么晦气啊?看着就让人掉眼泪,多不痛快啊!庭奉啊,你多大个人了,办这点事儿还没个分寸吗?”
温庭奉道:“奶奶,爹喜欢楚霸王,我就让他们给弄了一出,没想到把你们个个都快招哭了,是我失虑了,我这就叫他们换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