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道:“很奇怪吗?右厅推官就不能来那种小酒馆喝酒了?”
“我确实有些惊讶,没想到本城的右厅推官是这么地平易近人,但是您为什么会找我?让一个女人在您手底下做事,可能会遭人非议。”
“我没那么世俗的眼光,我看人只看他是否有能耐,至于他是男是女我不在乎。我认为你很适合做一名捕快,如果你愿意,明早可以去右司衙门找我。”
云云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好,我会考虑的。”
“希望明早能见到你,我先走了。”中年男人带着一缕清爽的夜风转身离开了。云云站在原地,望着那男人沉稳的背影,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成为捕快?那可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本以为是件渺茫的事情,但没想到今晚居然成为现实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既然安排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翌日清晨,云云身着一袭暗红色窄袖衣裙站在了右司衙门门前,向前来询问的衙役说道:“我是来见你们右司推官的,请代为通传。”
那衙役打量了她一眼道:“姑娘,我们大人可不是说见就见的,你有什么事儿要见我们大人啊?你先跟我说说看。”
“就请你转告他,昨晚他遇见的那个人来找他了。”
稍后,一间墨香味儿浓郁的书房内,云云见到了昨晚那个男人,他的确是本城右厅推官,姓龚,名长如。闲聊了一会儿后,龚长如将她带到了捕快们休息喝茶的茶室,把她介绍给了大家。
“不会吧?大人您要让她做捕快?我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啊?”捕快黄肃满脸惊诧地盯着云云道。
“这样不太好吧,大人?我们一群爷们出去干活儿,捎带上一个女人,不太像回事啊!”捕快宋梁也面露嫌弃道。
“大人,”本司唯一的捕头况雪剑也质疑道,“她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让您破格录取吗?本司从来没有女捕快,这样似乎不合规矩吧?”
龚长如道:“那本朝律法可有规定不许女子为捕快?”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本司用人向来不论男女,只要有能力就行了。再说了,女捕快在本朝或者前朝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又不是开天辟地地第一回,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这样,雪剑你去取捕快的行头来给云云,今日就算是她第一日当值了。往后你要多多提点她,让她尽快熟悉我们手头的案子。”
况雪剑用略带质疑的目光看了云云一眼,转身去取了捕快的行头交给云云:“这套是新的,但身量是按照男人的身量来做,可能不适合你。”
云云双手接了,点头微笑道:“这难不倒我,我自己拿回去改改就好了,多谢!”
“大人,今日正好有件案子要去寻找目击证人,不如我就把邬捕快带去,也好让她熟悉熟悉我们办案的章程,顺道跟她讲讲做捕快的一些规矩。”况雪剑道。
“好,你带她去吧!”龚长如点头。
放下捕快行头后,云云跟着况雪剑和宋梁出门了。半路上,宋梁问云云道:“姑娘哪儿人啊?”
“回澜镇人。”云云答道。
“怎么想起来做捕快了?”
“那宋捕快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做捕快?”云云反问道。
“我喜欢啊!”
“那我的答案跟你没什么分别。”
“做捕快很累的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好好在家待着,不该出来淌这摊浑水,你家里人不拦着你吗?”
云云淡淡一笑道:“我几乎没什么家里人了。”
“哦……”宋梁略有领悟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走在前面的况雪剑忽然停下了脚步,云云抬头问道:“已经到了吗?”
况雪剑指着前方的三岔路口道:“前晚,大约子时时分,有一名自称来京城游玩的男子在那儿被人打劫了,还被人打伤,那男子记得殴打抢劫他的人的特征,所以我们在离这儿不远的一户人家家里抓住了疑犯,但疑犯矢口否认,受害男子也提供不出更多有利的证据,所以案子暂时搁置了,我们今日来就是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以证实他们俩到底谁撒了谎。”
“子时时分?那已经很晚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除非是打更的。”云云道。
“我们昨日已经来过一趟了,问过附近的商户和人家,都说没看见也没听见。”
“既然如此,那为何今日还来?”
“捕头是觉得,当晚是子时,子时时分夜深人静,如果受害男子真的呼救了,那这附近至少应该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听见的,所以要么是受害男子说了谎,要么就是住在这儿附近的人说了谎。”宋梁插话道。
“会不会是这附近的人忌惮疑犯所以不敢说?”云云疑心道。
宋梁送她笑了笑说道:“果然是办过案子的,一说就说到点儿上了。据我们私下查得的消息,那疑犯是城里一个混混,喜欢赌博逛窑子,还跟一些江湖混混有交情,大概就因为这样,这附近的人都不愿意出来作证,毕竟这附近大多都是商铺,哪个买卖人不想安心做买卖呢?”
“所以,我们今日来是打算怎么办呢?”云云问道,“还继续挨家挨户去问吗?”
况雪剑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云云问道:“你觉得呢?如果是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云云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我师傅也曾遇见这样的一起案子,当时并不是没有证人,而是证人惧怕报复,不敢出面提供证词,所以我师傅就用一出浑水摸鱼的伎俩。”
“如何浑水摸鱼?”宋梁好奇地问道。
“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云云一脸神秘地走开了,宋梁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问况雪剑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啊?浑水摸鱼?这是什么招儿?”
况雪剑口气淡淡道:“等她回来你不就知道了吗?”
“头儿,你觉得她能撑过几日?像她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就该回去好好待着嫁人,跑这儿来当什么捕快啊?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或许是一时兴趣,等那股热劲儿过了,自然就想回去了。”
没过多久,云云拿着一摞纸快步地走了回来。宋梁指着她手里的纸张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云云笑道:“浑水摸鱼的啊!”
“拿纸浑水摸鱼?”
“先别问了,走吧,我们挨家挨户再去问问。”
宋梁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一块儿去了。走进第一家商铺时,宋梁等还没说话,那家的老板便满面愁容地拱手道:“宋爷,况爷,昨儿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这位老板,”云云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是右司新来的捕快邬云云,现下这个案子由我接管,我需要再向你询问点东西。”
“什么?你?捕快?”那老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这儿有张纸,”云云没理会那老板吃惊的表情,放了一张纸在柜台上说道,“我不需要你用嘴巴回答,只需要你在这纸上写点东西。”
“你想让我写什么?”
“如果你当晚没听见,那就画一横,如果当晚听见了或者看见了什么,就画两横,仅此而已。”
那老板哑然了:“就这样而已?”
“对,”云云冲他笑了笑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而且,这张纸上你不用留名,也就是说,没人会知道这张纸上的东西是你画出来的。”
那老板看了看宋梁和况雪剑,又看了看云云,然后走到柜台前拿起了笔。他正要落笔时,云云又开口了:“其实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做买卖的人都想财源广进平平安安,没人想招惹无端的是非,有时候有些事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过去了,可你想过没有,一个穷凶极恶的劫匪是怎么练成的?起初大概就是小偷小摸,后来就变成了明抢明夺,胆儿练大了,说不定哪晚就持刀入室抢劫了,这种人多留一日就多一份祸害,你说呢?”
那老板握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抬眼看了看云云,眉心紧皱,仿佛在心里纠结着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问云云道:“我写什么是不是都可以不留名?别人也不从知道这张纸是我写的?”
“当然。”
“那好!”老板使劲地点了点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提笔在纸上画了两道横线。宋梁一看是两道,正要问什么时,况雪剑却摁住了他的肩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跟着,云云又走访了其他商铺和人家,让每一户都在一张纸上画了横线。一圈走完,他们把纸张带回了衙门,发现其中有六户都画了两条横线,也就是说当晚这六户中有人的确是听见了或者看见过当晚那场劫案的,换言之,劫案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