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天空下,所有的景物的被染上一抹深红,似乎连雪白的沙滩也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但是,那不是霞光的颜色,而是真真切切的——血的颜色。
就在眼前两三百米,沙滩连着海水的地方,雪白的砂砾变得鲜红,仿佛最好的颜料染就,但浅红色的海水暴露了真相。
麦冬也没有听错,的确有此起彼伏的水浪声。
靠近沙滩的海水中,无数海兽聚集,有麦冬见过的海蛇和鳄鱼,也有无数她从未见过,却一样体积庞大的凶兽。它们狂欢一般挤在不大一片海域中,高昂着头颅,甩动着巨尾,激起巨大的浪花如雨般洒下。
所有的海兽都将头颅对着沙滩的方向,有的身体还在海中,有的则已经匍匐在了沙滩上。
沙滩上的场景则是海兽们如此狂欢的原因。
乍一看仍旧是一片雪白的沙滩,但,定睛看去才发现,白色的沙滩上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洪流,从岸边的树林到沙滩与海水相接处,洪流缓向前移动,就像一条白色的河流汇入大海,但雪白河流汇入后不仅没将蓝色的海水稀释,反而将其染上一层淡红。
组成白色洪流的,是一种全身雪白的生物。
白色皮肤,白色毛发,连眼睛似乎也是白色的,不到一米的身躯仿佛一座雪人。
它们身上裹着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与它们的身体一样雪白,没有裁剪,只是简单的一块布料,用一根同样材质的绳子系在腰间。
它们跟人类长得有些相似,面上无毛无鳞,眼耳鼻口俱全,只是眼睛狭长上挑,耳朵尖尖如精灵,鼻子高挺而秀美,唇色亦是与肤色相差不大的淡粉。
秀美如精灵,纯白如雪人。
而现在,这样的雪人有成千上万个,一个挨着一个组成了这道雪白的洪流,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数量众多却缄默不语,仿佛真的只是一座座不会说话的雪人,唯一的区别只是能够移动。
它们迈着固定的步子向前走,头颅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天空中山峰的方向。
日渐低垂,天空似乎也变得低矮起来,那赤色山峰便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仿佛就在不远处,踏过海浪,向前跋涉便可到达。
成千上万的雪人动作一致地望着那飘在空中的赤色山峰,仿佛朝圣的信徒,只为离心中的信念更近一些,纵然代价是粉身碎骨,亦能慷慨赴死。
队伍的最前端已然变成了海兽的餐桌,生命一个个陨落,鲜血染红整片海域,仿佛一场盛大的海祭。
爬上沙滩的海兽们疯狂地进食,那一个个自动送上前的“雪人”就是它们最美味的食物。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雪人”已经泰半进了海兽肚中,后面的“雪人”却仍在继续前进,仿佛没有看到前方同伴们的下场。它们坚定地向前走着,步伐始终不变,队伍也没有意思慌乱,仿佛前方不是死亡,而是极乐的天国
身材瘦小的白色小生物一个个落入海兽的饕餮巨口,流出的血染红了沙滩,染红了海水,也刺激地海兽们更加疯狂。
爬上沙滩的海兽收割着第一层生命,巨口没有片刻停歇,不断地吞咽、咀嚼。但雪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便海兽不停地进食,仍然有漏网之鱼继续向前行进。等待这些漏网之鱼的是海中海兽们的第二层收割,而挤满整片海域的猎食者不会让任何一只猎物逃脱。
更何况,这些猎物根本不想逃脱。
不曾将半分目光分给那些海兽,脚步也未曾有半分停留,它们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被某只海兽吞入肚腹,走到被海水淹没身躯,走到不能走。
如果忽略它们仰望天空的奇怪举动,这根本就是一场集体自杀。
毫不反抗,坦然接受,豁达到不可思议。
但那悲壮而哀伤的调子却没有如它们表现的那般豁达。
在队伍的最后方,接近岸边树林的地方,有一群雪人独立于洪流之外,一直站立在那儿,没有加入自杀的队伍中。
那悲壮而又哀伤的曲调便是从这群雪人口中发出。
它们看着赴死的同伴们,瘦小的身躯站的笔直,哼着那奇异的调子,声音明明不大,却宛如飘在空中,响彻方圆数千里。
麦冬瞬间明白了这曲调的含义。
这是送别,送别眼前成千上万,注定走向死亡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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