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话落,前方安浔微微停下了脚步。
他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怀里那999朵红玫瑰,扎起来花束直径都快一米了,美感一般,还死沉死沉。
陆昊跟着安浔停下,看她有了反应,澄澈的大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
他这样着实有些傻,当然也是和他的成长经历相关。
陆昊出生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父母感情笃深,上头两个姐姐,年纪都比他大了很多,早些年各自嫁出家门,如今有儿有女,婚姻美满幸福。
他在这样的环境了长大,被所有人宠着,自然也就长成了如今这般单纯的个性,26,7还跟个大男孩似的,无忧无虑。
同时,他从小看惯了幸福的女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笑起来又是怎样的甜美,其实孩子心不错,他一直的梦想都是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然后给她幸福,直至命中注定,让他遇到了安浔。
自己喜欢的姑娘是否过得开心,时刻在意的人当然能够看得出来。
暗中观察着,悄悄喜欢着,这些天陆昊整个人都魔怔了,陷入到感情漩涡中,每日每夜都想着安浔。
他看多了了解多了,体会更深心意也更深,他看得出来她心里压着许多事,这些事让她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举动说出原本不想说的话,让她习惯把所有人都隔离在外,而这些事,身为她的男友,霍城似乎根本没办法解决。
这样安浔让他更加心疼。
心疼过后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别的姑娘都能开心幸福的谈恋爱,她为什么就不能?
既然霍城给不了她幸福,那她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
幽幽的穿堂风,自小巷尽头徐徐吹来。
彼时台风已经过了好些天,大火炉临江又开始沸腾,那风里带着潮湿的热度,刮过耳边痒痒的,教人整颗心都难耐起来。
陆昊观察着安浔的反应,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是至少她没再决绝的离开。
他组织语言,顿了顿开口。
“安浔,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并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也努力了解了很多你的事,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但是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他往前走上两步,在安浔身后站定。
他怀里的玫瑰,细看朵朵都很漂亮。
这些都是他今天来流韵前一朵朵在花场里挑出来的,挑中后亲自剪下,请人包好,放在车里打着低温冷空调等了她大半夜,这才小心翼翼的捧到她面前的,虽然可能笨拙了些,但是真心的确难得。
“安浔,你考虑一下我吧,霍城做不到的事我会很努力做好,他看不懂的你的心情,我也会努力看懂。”
“我会关心你爱护你,让你幸福,证明给所有人看,你选我是没错的!”
他认真开口,一字一句,都含着耿直又真挚的心意。
这些话挺傻,却不能说不动人。
前方,微垂着眼,陆昊终于说完后,安浔静默片刻轻叹了口气,这个人和霍城,其实诡异的,有那么些相像的地方。
想着,她抬起头来。
她站着的地方,前方是一盏昏黄路灯。
路灯下飞虫扑腾,她就站在路灯光晕的边沿,抬眼时候看到的地方,便是台风刚过那夜,她和霍城纠缠了一下的岔道口。
其实今晚,不少事都微微触到了她的情绪,包括白薇的舞,包括此刻陆昊的话,其实他有一点说得也许没错,她和霍城,也许的确并不太合适。
当然,这不是说换一个就合适了,她只觉她这样的性子,这世上能跟她合适的恐怕是找不到了。
就她这样的,本来就不该谈什么恋爱,其实直到如今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想着,安浔淡淡望上那盏小小的灯,看灯罩下各种形状的小飞虫绕着圈往明亮的灯罩上撞。
它们许多都经不起烫,没几下就跌到了地上,扑腾几圈,再也飞不起来。
只是这并不影响之后的同伴勇往直前,照样是有大量的新虫子飞来,朝着光明前仆后继。
所以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道理可讲的。
人心难测,很多人就是非要给自己找上一条最难的路,走得遍体鳞伤也不回头。
这并不是她真的多么能吃苦,而是在她眼里,莫名就只能看到那个点。
她朝着光明过去,她从不喜好做梦,本也就没有期盼过,那光亮尽头会是童话般的结局。
不合适,努力去合适就好。
再难受,也总比得不到强。
这一世她最庆幸的一点,至少什么是她想要的,她分得无比清楚。
所以即便是她心思深重,他刻板单纯,他们很少能走在一个频率上那又如何?
梦想这样的东西,也不是非要实现了,才能称之为是梦想的。
当夜半温热的风再次绕过的时候,安浔轻轻握上掌心,连指尖都微微麻。
那是她的思念,睹物亦能思人。
听着那样的告白,这却是此刻她心里唯一的情绪,她的世界里,根本已经没有第三者可以立足的余地了。
想着,安浔回头。
裴钊的朋友,明知她同霍城的关系还不把人拦着,看来是打了借刀杀人的算盘。
这人就是阴险,天天算了这个算那个哪有一点比得上她家霍小城单纯可爱,今天他算计了她一次,可别想就能这么轻易过掉。
下一刻安浔抬眼,就在陆昊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做个详细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淡淡望上他的眼,直视三秒,忽而弯了弯嘴角。
这很糟糕,堪比毒蛇捕猎前炫耀的花斑。
笑着,她上下打量陆昊一眼,眸光从他那身正经的西服和额头的汗珠上掠过,轻偏了一下脑袋。
“在你激动之前我就该说的,不好意思,我接受不了比我小的男生。”
她轻言一句,话落,小巷子里一片沉寂。
——噗!
墙角,一直默默听着陆昊真情告白的裴钊,掐了两个来电不敢出半点声音,结果一句听到耳朵里,顿了顿,差点没吐血!
另一头,陆昊也愣了,微微张着嘴,傻傻的盯着安浔,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她小?她不是…才大一么?…
陆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今天还穿了西装,有那么显小么…
他狐疑望上安浔的眼,却看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目光真诚,不像是开玩笑,愣了愣,陆昊微微尴尬着笑起来。
“不是啊,我比你大,我比霍城小了一岁而已。”
陆昊僵着解释。
这分明就是个陷阱啊,结果他果真钻进去了…
“哦?”安浔脸上的诧异表现得恰如其分,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
却是再怎么迟钝,此刻陆昊也该看出来了,她做着这样的表情,眼底那一抹微带着嘲讽的笑,越来越意味深长。
“没人教你么,鲜花华而不实,所谓的真情告白,则更加匪夷所思。”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费神听你说心里话,又为什么要被你暗地里分析来分析去,跑来告诉我我要怎样才幸福?”
她冷冷勾唇。
“下一次,在自说自话之前先搞清楚对方的态度。怎么拒绝都不听,幻想靠着一束花几句话就能把人打动——”
“你不妨回去问问裴钊,这么幼稚的手段,他高中的时候,还用么?”
——
是夜,暖风醉人。
那流韵后门古朴的小巷,看来也许并不如同它表面上看着那般和谐安宁,空气中漂浮的花香此刻似乎都带起了一抹呆滞的落寞,那像是失恋还回不过神时的味道。
安浔说完就走,再没回头。
原处,捧着那一束巨大的花,就像捧着此刻微微僵硬的心,陆昊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盯着前方姑娘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夜色中央。
…
今晚太过奇异,在舞以那样的形式开场之后,便注定了与众不同。
不夜城的华灯闪烁,映入难眠之人浅淡的眼眸。
当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样的年代,什么都能用钱买,唯有真心无价。
却是你之瑰宝,我之蔽履,最矛盾的地方,无价的真心珍贵间却又被许许多多人肆意践踏,亦或可解为,毫无价值。
夜场散后,午夜三点,晚归的两个姑娘嬉笑着走过老城深巷。
她们才来了多久啊,同屋的姑娘就有了男友,今晚一同出去吃饭嗨歌,末了同屋姑娘含蓄说要送喝醉的男友回去,今晚就留下照顾了,其余两只心知肚明,笑眯眯的把朋友推了出去~
此后打车到了巷子口,微醺的两人勾肩搭背往里走,今晚月色不佳,四周黑得厉害,她们有些醉也有些激动,边走边聊。
两个姑娘,各自稍高的那个叫卉卉,今晚参加了场的扇舞,情绪高涨。
另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叫小宁,没能轮上,各种羡慕嫉妒恨,要卉卉说说当时和流韵两大花旦同台的心情~
卉卉眨了眨眼,浅茶色的一双眸子里满是兴奋:“开心,当然是开心啦!之前不是跟你说么,这个舞是临时排的,我们只串了一下基本动作就上了,本来我还很紧张的!”
卉卉两眼冒光:“结果你造么,效果特别特别好,台下的观众都疯了,好像我们是明星一样~”
“唉,安姐姐的确是个人才,这舞都是她一个人排的,只可惜她没几天就走了,我还想跟她再多学点呢。”
她这是赶上好时候,说不定以后锻炼的机会更多,小宁嫉妒的嘟嘟嘴:
“其实那个舞的动作还挺简单的,一学就会;只是啊当时我跟在后台看,真的是漂亮,然后我就跟着也跳,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劲,就是没有那个效果啊啊啊!…”
小宁抓狂的时候卉卉笑了:“哦,哪个动作,这个?”
说着她扬手,拉开一个优美舞姿,轻盈跳了出去。
接着酒意,身姿柔美的姑娘在巷子里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灵动而明媚。
今晚月色不好,天边幽幽挂着一颗孤星,卉卉显摆起来的时候小宁也忍不住了,当即也串了几个芭蕾动作,说看我的,然后欢快得也跳了起来!
幽暗的深巷,被少女的笑声点缀。
已经走习惯了的路,已经熟悉了的夜晚,酒精同心情的双重作用下,渐渐麻痹了神经。
前方卉卉边跳边笑着,挑衅的摆出几个高难度动作来同小宁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