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烟雨心里也疑惑的很。
方才她确实产生了幻觉,但当吴逊指使她伤人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手里的银勺,怔怔不语。
但她没纠结太长时间,毕竟要赶紧摆脱眼前的困局。
她霍地将剑横在吴逊颈间。
“说!怎么救魏延和魏氏?”
吴逊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忽地侧头,“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点点鲜血飞溅到砂石地上,一股血腥之气迅速弥漫开来。
墓室愈发显得阴森恐怖。
纪烟雨忍住恶心,仍牢牢执剑,不闪不避。
吴逊用袖子揩了唇边残血,冷笑道,“纪大小姐,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告诉你?实话不怕告诉你,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你,他,全是我的陪葬!”
说罢,他笑的越发癫狂。
纪烟雨皱紧眉头,手抖的厉害。
眼前闪过祖母、父亲、纪江澄和长生的脸……
她不想死啊,尤其不想跟这个疯子一起死在这里!
她定了定神,不经意间撇到了手中的银勺。
银勺、敲击、幻境……
既然吴逊的迷魂术对她无效的话……
一个主意渐渐浮出脑海。
想到此,她微抬下巴,猛地反手,用剑柄狠狠砸了下吴逊的脑袋!
“啊呀!你干什么!”
吴逊痛苦地抱头叫道。
“还没完呢!”
纪烟雨唇边挂着一丝冷笑,手中不停,剑柄照着吴逊的后脑又是两下。
吴逊登时眼冒金星,随未完全失去意识,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了。
等得就是这个时候!
纪烟雨赶忙回身,摸到魏延身边,顾不得许多,迅速地把他的腰带解了下来。
放任昏迷的大理寺卿襟怀大敞,纪烟雨又急忙奔回来。
趁着吴逊迷迷糊糊,将他手臂翻转回来,用魏延的腰带将他双手绑了个结实。
扫除了威胁,这下纪烟雨终于松了一口气,方察觉鬓边、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
气息稍平,纪烟雨心中记挂着魏延,又折回魏延身畔。
只见他蹙着双眉,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美好的弧形,总在放狠话的薄唇微抿,再加上衣衫不整,倒是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意味。
呸呸,瞎想什么?
纪烟雨简直要鄙视自己,忙伸手在他鼻下探了一探。
果然,跟魏氏一样,他也没了鼻息!
纪烟雨心里发急,她忙俯身,侧耳将头贴在魏延的心口处。
此时,魏延外衫大敞,纪烟雨隔着薄薄的里衣,听到了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嗯,不仅有力,还越跳越快……
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纪烟雨长出一口气!
顿了顿,她又一脸的做贼心虚,轻轻将魏延的衣襟掩上。
末了又查看了下魏延的伤腿,只见伤口不是很深,只是翻出来些许皮肉,颇有点触目惊心的意思。
纪烟雨犹豫片刻,还是摸出自己的手帕,利落地撕成两截,在魏延的伤口处打了个结。
一边手里忙活,纪烟雨一边默默盘算。
她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方才吴逊的施为。
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
只是……
现在吴逊半眯着眼,昏昏沉沉的模样……似乎有些难办。
纪烟雨打量了一下这石室。
这破地方阴冷潮湿,除了躺到的这几个人,冰冷的棺材,加地上恐怖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嗯?
她眼角瞥到那盏烛台……
杏眼弯弯。
有了!
…………………………
吴逊好像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境里,他依然不得不跟爱着的女子分手,只因为他是一介商贾之身。
“把他给我打出去!”
“哪里来的臭小子?也敢打我小女儿的主意!”
魏老太爷吹胡子瞪眼。
令下人将他爹、他自己和媒人都打了出来。
那膀大腰圆的下人出手没个轻重,一棍子打到他的腿上……
“嘶”,好疼!
吴逊挣扎着抬起眼皮,忽觉脸上火辣辣疼的厉害!
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挣扎着想摸一下自己的脸,可无论如何,手都动不了!
好一会,吴逊才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纪烟雨刚刚扶正了蜡烛。
脸色的刺痛似乎是因为……
这个臭丫头往自己的脸上滴了蜡油!
“你—”
吴逊简直要被气死!
他直着脖子恨声道:“臭丫头,要杀要剐随便,只是士可杀,不可辱,知道么?”
纪烟雨嘻嘻一笑,也不答言,“刷”的一下,在他眼前亮出那一对银勺。
“你,你干什么?”
吴逊忽地就有些戒备。
刚才的迷魂术对这臭丫头没有丝毫作用!她,她这是要做什么……
纪烟雨学着吴逊的样子,“叮叮”敲了两下勺子,目不转睛盯着吴逊的眼睛。
吴逊瞳孔收紧,脸上霍地浮现出恐惧之色,拼命挣扎着要错开头。
肩膀起起伏伏,被绑的手臂爆出了青筋,像一个溺水的孩童。
纪烟雨哪给他这个机会,探出手,牢牢固定住了他的脑袋。
杏眼眨都不敢眨,有模有样的轻轻地问,“吴逊,你很痛苦吧。”
吴逊眨吧下眼睛。
久久没有回应。
正当纪烟雨要放弃的时候,吴逊忽然略带迷茫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纪烟雨面上平静,心里面却翻江倒海。
天啊!她,她居然也会迷魂术!
而且无师自通!
这算不算是天赋异禀?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的时候……
纪烟雨浅浅一笑。
“你喜欢卿卿,卿卿却嫁给了旁人,你难道不痛苦?”
吴逊早就停止了挣扎,双眼现出迷茫之色,脸上却是凄苦万分。
“我当然疼,我这里疼!”
说罢,一拂自己心口。
“千刀万剐的滋味知道么?就是我见到她披着大红嫁衣迈进林府的那一瞬!”
纪烟雨道:“你既然喜欢她,她幸福,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吴逊猛地摇头,“不,她不开心,有两次她还捎信给我,我去见了她……她一点都不开心。”
纪烟雨挑眉道:“魏……不,卿卿不开心,却是什么缘故?”
吴逊歪头,似乎想起来什么伤心事,脸色一暗,“她说,她说她再没有孩子,一定会被林家休弃,让我想办法。”
纪烟雨心中生疑,口中却平静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吴逊眼露温柔之色,略显羞涩,“我当然能……帮她,我们,那天,终于在一起了……”
这话犹如一声闷雷,纪烟雨大吃了一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吴逊面色忽然一变,咬牙切齿道:
“没多久,那姓林的死了,她归了家,我以为机会来了,又去求魏家。哪知魏家是铁了心,任女儿守寡都不肯成全我!”
“可巧,我得了这病症,活不了许多时日了,索性跟她死在一起好了!”
“哈哈哈,也不知道,那魏老太爷看见他女儿跟我死在一处,是何表情啊?”
纪烟雨联想到他身上的恶臭,不由得一皱眉:“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吴逊垂头,脸色暗淡。
“我半年前去湘川定货,回来就混身发痒,遍身脓包、臭不可闻,又时常咳血,寻遍京城名医,都说不清楚原因,只叫准备后事。”
湘川、脓包、咳血。
这几个词连成一线,纪烟雨脸色一变。
糟了,她早该想起来的。
这不是前世有名的……湘川大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