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璞说道:“天下城池近百,每城平均三千到五千的守备厢军,天知道目前有哪些城池的守备已经被收买?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借着剿匪的名义,派出皇上最信任的将领出京,分区域抽调各地厢军组建剿匪军,给这些将军密旨,若真的有大变动,附近有坚城的可攻打下来,据城而守。若没有,就率领剿匪军火速回京,拱卫京师。”
杨湛离开龙书案,走到大殿右侧的空地,那里有一身他征战天下时,所穿的一套甲胄,从其上的划痕和破损,可见当年战事的惨烈,连皇帝都受到威胁。
沧啷一声,杨湛抽出穿在木架上甲胄腰间的战刀,自语道:“朕本以为天下一统,可以卸下担子颐养天年了,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放马过来,朕既然能打的下江山,也必能坐的稳江山,朕的战刀,还未生锈!”
杨湛戎马一生,做安稳皇帝的时间不过三五年,身上彪悍的气息还没有全部殆尽,此刻被陈璞点破严峻的形势,重新唤醒了他血液中流淌的凶悍。
杨湛的顾盼自雄,其实也给了陈璞信心,有战意雄心的皇帝,不会被任何事打败。
“在这个时候整合江湖势力,其实正说明天下大势还在皇上手中,江湖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像白枢密使这样的江湖豪杰成就不世功业的,自古便有。整合后江湖势力可算一股奇兵,若真的乱起,江湖就是后手。武将方面臣不熟悉,不敢乱说话,文臣方面,除了老师董祭酒,对任何人臣都不敢说百分百信任。所以臣肯请皇上,若真的乱起,保护好老师,并万事与他商议。”这番言语像极了当年诸葛亮北伐前的叮嘱,只是陈璞眼前不是阿斗,而是雄才大略的杨湛。
杨青鸾本来高高兴兴的认为,这次信襄之行可以与爱郎定下终身大事,是一次既长见识又涨感情的温情之旅,可陈璞和父皇的对话,瞬间把她拉进残酷的现实,家国都可能不保,还怎么谈情说爱?
杨克勉也本以为此行就是历练,跟在陈璞身边学习他的智慧和手腕,哪里想到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眼前的天下太平好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父皇,我不走了,我要在您身边。”杨克勉说道。
杨湛没有理儿子的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陈璞,“藏锋,我可不可以信你?”
陈璞也没有躲闪,平静的与杨湛对视,“臣敢说,这天下,没有比臣更希望武阳稳定的了,臣必竭尽所能保武阳安稳!”
杨湛盯着陈璞的眼睛,良久,才道:“朕信你!今后朕会通过魏宣与你联络。”
“父皇……”杨克勉还想说话,杨湛抬起手制止了他,把战刀插回刀鞘,转身来到一双儿女面前,双手搭在二人的肩膀上,“父皇做的决定何曾更改过,你们此去是长见识、学东西的,不要让我听到你们摆太子公主架子的消息,就是对父皇尽孝了。去跟你们的母后道别,然后就和陈爱卿出吧。”
杨克勉和杨青鸾离开文德殿,杨湛来到陈璞面前,:“藏锋,朕现在就将青鸾许配给你,不需要你休妻,也没有那么多礼制牵绊,你帮朕照顾好她,给她一世快乐,朕就心满意足。至于克勉,他有明君的潜质,只是还缺乏历练,老天爷给不给他这个时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朕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辅佐他,成就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
陈璞听出杨湛托孤的意味,知道这位马上皇帝,在做最坏的打算,这会儿他不能拒绝,“只要臣不死,定保太子和公主无恙。”
杨湛欣慰的点点头,接着突然笑道:“朕听说,你要举家而动?”
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璞全家一起离京,这可不是个好信号,换谁也会联想陈璞是不是有不臣之心,趁此机会脱出掌控。
陈璞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也不曾闪躲杨湛的目光,平静的道:“既然渤浪王和司马氏要活捉臣和娘亲,必然有起其原因,臣打算找机会和娘亲一同去趟渤浪城,解开这个谜底,这是其一;其二是,臣的家中没有下人,每个人都是臣的帮手,他们都是江湖人,更适合帮臣定江湖事。皇上确实需要赌一把,要么现在就将臣拿下,要么就把太子交于臣,信臣能扭转乾坤。”
杨湛摇摇头,“朕从来不赌,朕说信你,就真的信你。朕对你的信任,一半来自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一半来自澹台老哥的观星之术。你是那颗吉星,天下黎民和朕的江山都需要你的照拂,朕不会逆天而行。”
杨克勉和杨青鸾一左一右的跟在陈璞身后,走出皇宫,在即将走出南门广场时,三人一起回望。
再回来时,希望山河依旧,天下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