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一是不是在非洲玩得过火了?完全就不顾全大局嘛!”
“……话不能这样说,我一直觉得老吴没啥大问题,我们要逐步摆脱对欧洲的原料进口和市场依赖,就需要大力开发南非,宜早不宜迟。那里好歹算是我们的地盘嘛……”
“……他的总督任期是不是太长了?擅自激化那么大的土著矛盾,这次损失太大了,我看应该挪挪了……”
国会听证会的大门在身后还未关严,那些指责或袒护声就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
经历了几乎两个多小时的各种问询,吴元一从走出国会大厦的那一刻开始,脸色就一直阴霾不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南山总督领都如同一个勤劳的乖宝宝,为本土提供了稳定的原料供应与商品市场,并扮演着大西洋与印度洋航线经济枢纽的重要角色。当整个国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欧洲战争上的时候,南山总督领的殖民者与土著的矛盾冲突出现“最不恰当”的激化,确实让华美国会上下有点措手不及。
粗略统计,进入8月后,南山总督领各地已经有超过二十个农业垦殖区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超过十万亩农业用地被迫弃置,死伤移民或外籍奴工上百人,尤其是还发生了东联集团农场开拓工程队被土著围攻数日的险恶事件。如果不是当地外籍军团半夜发起解围攻击,恐怕东联集团那支从本土派出的工作队伍就会被当地的土著黑人给吞噬掉。
华美欧洲舰队的捷报频传,爱尔兰战事基本没有悬念,相比之下,南山总督领的糟糕现状就更显得突兀刺眼。从本土派出的陆军援兵即将抵达南山港,在关键时期召回吴元一并举行国会听证,成为了华美国会对南山总督领惹出的一摊子麻烦事的回应。
“……一群前怕虎后怕狼的家伙,就知道马后炮……”吴元一坐回马车,再侧头看了眼国会大厦的大门,忍不住轻轻啐了口唾沫。
“总督阁下,我们现在去哪儿?”一位随同吴元一返回本土一起参与听证述职的南山总督领官员走到车门侧,见总督的表情很差,赶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应该正视问题的恰恰是国会里的反对者!”吴元一换上了不屑一顾的表情,鼻子里冷哼着,“就当是回来放松一下……半个月后我们返回南山港,在此之前,肯恩先生,你要把我的请帖亲自送到名单上的所有客人手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张名单从门缝里塞了出来,车门外的欧裔官员赶紧小心地接过。
吴元一的马车开走了,一队身穿军礼服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到国会大厦台阶前,举行着刻板与花哨一体的换岗仪式。
……
1635年8月27日,周一。
南半球的冬季即将过去,雨云笼罩下的大海朦胧一片。阴雨之下,海水蓝得发黑,一支船队在波涛中起伏荡漾,向着东南方行进着。
这是从北美本土派往南非的陆军加强旅的运输船队,除了海军的抹香鲸号运输舰外,其他两艘赫然是东联集团所独有的五桅大型纵帆船。
华美海军在欧洲的军事行动,基本抽光了海军本身的运输能力,为了尽快将这支兵员高达2500人的陆军加强旅送到南山港,海军司令部与国防部都绞尽了脑汁。紧急征调国营远洋运输集团运力后,也只能把部队暂时先送到蝴蝶岛双子港,然后几艘朝阳级大型机帆商船又急匆匆地扭头就走。
无奈之下,在蝴蝶岛海军基地进行例行维护的抹香鲸号运输舰只能加快维护工作,然后足足又等了半个月,大老远从东联集团那里征调来了两艘五桅大型纵帆船,才算让这起被打乱部署节奏的海外调兵行动不至于恶心瘫痪在半道上。但即便这样,从派出援兵的时间算起,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了。
“哦哦!该死的,我们终于要到了!这趟糟糕的旅行早就应该适可而止!”
船队的正前方,海平面上已经隐隐出现了陆地的轮廓。身披橡胶雨衣的马卡洛夫一脚踹开了船舱门,带着一脸的胡子拉碴走进了拥挤的士兵舱。
“为什么他们不再多‘耽误’半个月呢?我觉得蝴蝶岛的沙滩棒极了……”作为有身份的连级军士长,躺在狭小床架上的于山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拉开了身边的舷窗窗帘,对着外面探头探脑,“头儿,我猜你这辈子肯定没见过那些像猴子一样的黑人,嘿嘿。”
已年过三十的于山,依然是他所特有的插科打诨作风。船舱里,入伍最长时间也不超过两年的士兵们,在大雨中已经憋了好几天,此时都被于山军士长的俏皮腔调给逗乐了,欢笑声四起。
“知道吗?十几年前我和你们的上尉都来过非洲……啧啧,那里的人那个黑啊,个子只到这儿!”于山翻身跳了下来,直接指了指床铺下落座的马卡洛夫胸口位置,表情很是夸张,“他们就算垫起脚,都不会比你们上了刺刀的步枪长。”
“你个见多识广的白痴……你的意思是,他们和加勒比土著几乎一样?”马卡洛夫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此时确实没有多大发言权,只能嘀嘀咕咕着摸出酒瓶开始大口倒灌。
除了若干儿童时期从明朝移民北美途中也在非洲或巴西落过脚的华裔士兵还有点模糊印象外,大部分官兵都把头扭向了船舱另一头,看住了他们的营指挥官乔肆上尉。
“嗯……他们看起来比易洛魁人或加勒比土人还要瘦弱,而且很黑,跟烧焦了一样,但他们的牙很白,白得像陶瓷。”乔肆放下了手里的书籍,笑呵呵地指了指西北方向,“其实蝴蝶岛周边岛屿上的那些农场里就有这样的黑人,只是大家之前没看到而已。”
“上尉,既然他们那么弱小,为什么会攻击当地的城镇和农场?”角落里,一个华裔士兵突然举手问了句,那腼腆的脸上带着几丝忐忑紧张。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进港了,马卡洛夫军士长、乔肆上尉,请二位到军官餐厅开会!”舱门开了,一名传令兵的头露了进来。
还没得到“答案”的士兵们顿感无趣,纷纷起身给两位长官让路,顺带着收拾起行囊和武器。
“真是个冷场的家伙,我还等着看乔肆怎么回答呢……不过,二等兵,你的问题应该没人能回答,说不定你还会让乔肆上尉觉得尴尬……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