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重微微欠身道:“不敢当。”
荣禄笑道:“李大哥原来是湘人,怎么京片子说得如此流利?”
那李重轻叹一声道:“小人乃是湖南长沙人,早年赴京赶考数次,均未能高中,在京城多时,也学得京话。”
荣禄哦了一声奇道:“那为何李大哥不继续科考?反而弃笔从戎了呢?”
李重摇摇头说道:“去岁恩科落第,小人在京城里盘缠用尽,只得回乡筹钱,却不想适逢乡里闹长毛贼,罗绕典大人在我们乡里组织团练,小人被抽为团丁,就入了团练,罗大人看小人识字,便带在身边差用。后来长毛贼攻陷长沙,罗大人带同小人逃出省城,想要汇集援兵反攻,却不想大败,罗大人也被撤职查办,小人便被划入湖北绿营。年初武昌失守,小人跟着败兵被重新整编,最后朝廷抽调江北五省兵勇赴援江宁,小人就被编到陈军门麾下到了这里。”
荣禄哦了一声,轻叹道:“想不到李大哥命运如此多桀。那陈军门可是直隶提督陈金绶陈大人?”
李重点头道:“不错,正是陈大人。”
荣禄点点头,闭目回想起这陈金绶的生平来,这陈金绶乃是四川岳池人,当年从剿天理教匪,授把总,积功至都司。道光初,从征回疆,破贼於佳噶赖,赐号逸勇巴图鲁,擢留坝营游击。十三年,直隶总督琦善调司教练,累擢督标中军副将,琦善倚之,以堪胜总兵荐,擢天津镇,其后积功官职擢直隶提督。到了琦善重新出山督师剿长毛贼,陈金绶率所部三千以从,此人可以说是琦善的老部下了,是个征战多年的惯将。
转过一处营垒,只见此处一片民房庐舍,此处原是瓜洲外一处驿站,江北大营设立之时,此处也被纳入大营之内。驿站屋舍之间一条街道倒显得极为热闹,这里竟然出现了一条街市,只不过摆摊的和买东西的都是大营内的大清兵勇。
荣禄看得有些呆愣,只见这些摊位摆得有模有样,有卖新鲜瓜果的,有卖布匹茶叶的,更有的设了赌摊聚众赌钱,还有茶肆说书,唱小曲的,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摊贩的老板看起来都是一方的将领,要么就是副将,要么就是游击。
往来其间的都是军中兵勇,他们用饷银买瓜果吃,要么在赌摊聚赌。更有甚者荣禄等人走来时,一名眯着眼睛的兵勇打着哈欠走过来低声说道:“这位爷们,要新鲜的福寿膏么?上海货,绝对够味。”
李重大怒喝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你也不看看,这些是京城来的侍卫大爷!”
那兵勇丝毫不惧,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没破落之前,也是和着京城里一帮黄带子称兄道弟的,御前侍卫?老子见得多了,他娘的谁不爱福寿膏这玩意?”
荣禄微微一笑,回头对承恩说道:“我看有几个兄弟也是烟瘾犯了,你就让兄弟们去看看,要是价格合适不妨过过瘾。”
承恩瞪大了眼睛低声道:“这不合适吧。”
荣禄哼了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几个随身都带着烟膏的,这些人里就你我不沾那东西。”
承恩点点头,回头对身后几名侍卫说了几句,那几名侍卫兴高采烈的上前买福寿膏去了,原来几间驿站的破茅草房里竟然还有吸烟的烟馆,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众兵勇见这些京城来的侍卫不但不喝止,反而参与其中,纷纷上前兜售起他们的货物来。荣禄拿起一块玉珏,却见上面还有殷虹的血迹,也不知道这些丘八是从哪里劫夺来的货se,杀了人连血都还在上面。
敷衍的看了一些货物后,荣禄和承恩好不容易冲破了兵勇们的围堵,跟着李重来到大营中心的琦善帅帐外。此处兵勇都甚是jing神,穿戴整齐而且个个都是站得笔直,刀枪明亮,旗号如林,和荣禄等人刚才经过的那条乌七八糟的街市有着天壤之别。
李重到了营帐外,向守在外面琦善的戈什哈说明来意,戈什哈转头进账禀报,过了片刻后才出来大声喝道:“大帅有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