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吧。”
丹心也道:“二位姐姐,我一定会替你们照顾好小姐的。”
“好了,我这是去长房,又不是去天涯海角,我方便的时候就回来。”
顾重阳带着丹心回了长房,时间已经是中午,她先去看顾葳蕤的情况。
顾葳蕤还在昏迷之中,但脸色却比昨天晚上好很多,人也不在抽搐,呼吸也变得均匀。虽有好转,却始终不醒。
顾重阳让英大夫人跟蕤大少奶奶好生照看,每个时辰都给顾葳蕤喂一碗解毒的汤药。
看完顾葳蕤她去了禧荣院。
二月的中午,阳光娇柔,春风缱倦多情,空气中飘荡着青草与鲜花的芳香。
禧荣院里安安静静,正房的细棉布夹棉帘子放了下来,崔老夫人的丫鬟黄莺守在庑廊下。
顾重阳脚步不由一顿,看样子禧荣院是来了客人了。
黄莺立马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是信国公老夫人来了,正在说着话呢。”
顾重阳心里立马就有了几分了然。
信国公老夫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家的姑老太太,与柴惜月的祖母一样,都是顾家的小姐,与长房老太爷、次房老太爷是兄妹。
不同的是,长房老太爷顾柏与信国公老夫人是嫡出,而柴惜月的祖母与次房老太爷是庶出。
别说现在顾家已经不是侯府了,就是从前顾家还是庆阳侯的时候,有很多地方也都要仰仗信国公府。
信国公老夫人的长子,就是如今的信国公,手握大权是兵部尚书;长女在宫中深受皇帝宠爱,是惠妃娘娘;次子尚了永昌长公主,如今是驸马。
可谓是一门显贵。
从前长房次房是一家,信国公老夫人对顾家多有照拂,最近甚至在为顾峥嵘承袭爵位一事出力。
现如今,长房老夫人知道害蕤大堂哥的罪魁祸是次房,她必定不会允许顾峥嵘再袭爵了。
而信国公老夫人与长房老太爷是嫡嫡亲的一母同胞的兄妹,遇到了这种事情,她会帮谁自然不言而喻。
顾重阳想想就觉得畅快!
那些人在一起害死了她的母亲,居然还想代代荣华,世世富贵,这何其不公?
她做梦都想看次房败落,而这个梦想很快就将实现了。
可这些还不够,顾占云那个畜生不死,她心里的恨永远不能解除。
想到这里,顾重阳当即写了四单子交给丹心:“把单子交给顾泰来,让他按照上面的清单抓药。这里一共四张单子,你让他分别在四个药铺抓药,每一味药独立包装。记住了!”
她从师父手里学到治病救人的法子之后,可从来不曾害过人。她也曾立下志愿,用医术救人,而不是害人。
但是这一次,她决定违背自己的信仰,她要用自己学的医术,让顾占云死。
顾葳蕤虽然没有醒,但是情况却有明显的好转,顾重阳根据他身体的变化给随时更改药方,英大夫人、蕤大少奶奶、崔老夫人更是不眠不休地守在顾葳蕤身边。
在三天后的清晨,顾葳蕤突然醒了,他先看到了英大夫人,就十分虚弱地唤了一声:“母亲!”
听到这一声呼唤,英大夫人几乎以为自己是做梦,她不敢置信地走到顾葳蕤床边,又惊又喜地望着他,突然就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
这一瞬间,崔老夫人也是老泪众横,声音哽咽:“好,好,我们长房以后不愁了,不愁了。”
蕤大少奶奶心里十分关切,却并不上前,只红着眼圈站在旁边。
英大夫人只顾哭,顾葳蕤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情况危急,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他昏迷的时候时常听到家人在耳边说话,很多时候迷迷糊糊醒不过来。
此刻醒了见家人如此,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都是孩儿不孝,托着这一幅没用的身子,不仅不能侍奉母亲、祖母,反而累你们为我担忧……”
英大夫人脸上都是泪水,赶紧道:“我的儿,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崔老夫人忙道:“你可有哪里不适?头疼不疼?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头不疼,就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人也倦得厉害,没有什么胃口,不大想吃东西。”
见他思维清晰,能对答如流,崔老夫人又是一阵激动。
她忙回过头来对顾重阳道:“你给你大堂哥瞧瞧,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英大夫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边让开,一边对顾葳蕤道:“你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了你四妹妹妙手回春。快让她给你看看。”
顾葳蕤看了顾重阳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惊疑,轻声跟顾重阳道了谢。
顾重阳点了点头,谦虚了几句,就坐下来给他号脉。
顾重阳刚刚把手收回来,英大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崔老夫人虽然没问,但一双眼睛却盯着顾重阳,也是十分的关切。
蕤大少奶奶更是握紧了手帕子,一脸的紧张。
顾重阳嫣然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恭喜伯祖母、英大伯母、蕤大堂嫂,大堂哥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英大夫人欢天喜地地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这可真真是佛祖保佑,菩萨显灵了。”
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淌下来。
崔老夫人就道:“要感谢重阳,要不是她,蕤哥儿如何能好?”
英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拉了顾重阳的手道:“要谢菩萨,也要谢重阳,你这孩子救了你大堂哥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了。”
“英大伯母不用客气,大堂哥是我至亲,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顾重阳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把顾葳蕤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她自己也是欣喜与满足。
但是她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忙道:“大堂哥眼下没有大碍了,但是体内的毒还没有彻底清掉。他的身子依然十分虚弱,需要慢慢调养,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无法复原。”
顾葳蕤能挺过这一关,保住命就已经让长房的人十分欣喜了,听说他还有复原的希望,长房的人包括顾葳蕤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别人还未反映过来,顾葳蕤已经满是信赖地点头道:“四妹妹尽管给我调治,我都听你的。哪怕是天天服药,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一年半载算什么,他都病了好些年了,病魔缠身,生生将他耗成了一个废人。眼下有重新拾回健康,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如何能不高兴?
“好!”顾重阳最喜欢有信心有求生之志的病人,如果病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给他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如果病人求生之念坚定,再辅以药物,再难的病也有康复的希望。
顾重阳也被顾葳蕤说鼓舞,她道:“大堂哥,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顾葳蕤醒了,长房上上下下一派欢欣鼓舞,特别是崔老夫人,看顾重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可消息传到了次房,却掀起轩然大波。
葛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到的不是长房报丧的消息,而是顾葳蕤竟然醒了过来。
特别当她得知救活顾葳蕤的不是旁人,而是顾重阳的时候,她更是怒火滔天,把一个官窑粉彩的茶盅摔了个粉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地喝骂道:“当初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四丫头在贵池的时候,绝对没有学过什么医术,不过是偶然得了一个方子而已,绝对不可能治好那病秧子的毛病,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有何话说?”
“老太太息怒。”四老爷顾占茗跪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
顾重阳的确没有学过医术啊!什么在贵池遇到神医传授医术,简直一派胡言。
可现在的情况是长房大少爷的病的确好了,本来垂危的人现在醒了过来,据说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
他不相信顾重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治好病。
“老太太,重阳的确没有医术,究竟生了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但是蕤哥儿的病到底是好是坏,我们都未亲眼所见,说不定只是下人胡乱传的。蕤哥儿病得这么重,怎么这么快就好?焉知他突然醒过来不是回光返照?”
这话一出,葛老夫人不由一顿,是啊,顾葳蕤那个病秧子根本不是病,而是中毒。若是被人现了,依着长房那个老不死的性格,焉会如此平静?而且韦嬷嬷依然在顾葳蕤身边服侍,这毒还在继续下。顾葳蕤怎么可能会好?
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
她心里存疑,脸上却不显,而是冷笑道:“哼!你说的倒是轻巧,一句不知道就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莫不是仗着自己进了翰林院,所以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吧?”
四老爷听这话音不好,忙表忠心道:“老太太,自打沈氏死了之后,您是如何待我的,我都记在心中。我虽然进了翰林院,可也知道这都是您在背后帮忙的缘故。有功名的人那么多,若不是有顾家在,谁知道我顾占茗是谁?大哥如今不在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撑起这个家。如果这时候我不仅不帮忙,反而拖您的后腿,别说是您了,就是我自己也容不得自己了。”
葛老夫人见了,眼中就闪过一丝轻蔑。
这个庶孽,不爱财,不爱色,竟然对功名熏心,为了高官显位,可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妻女都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这样狼心狗肺之人,绝对不能留。一旦峥哥儿爵位到手,就立马就除掉他!
葛老夫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而是继续逼问:“四丫头到底是你的女儿,谁知道你们父女背着我弄得什么鬼?”
“老太太明鉴,我将重阳送到安荣院里让您管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了。”
四老爷想着月底就要迎娶葛家的小姐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闪失,他立马道:“不过,重阳在长房的确不妥当,依我看,还是让大嫂去一趟长房,将重阳接回来吧。”
这个死丫头,尽给自己惹祸,从不让自己省心,真是个不孝女!
而长房老夫人得知大夫人郝氏来接顾重阳回次房的时候,立马对顾重阳道:“重阳,你做的很好,你救了蕤哥儿,就是救了长房。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我一定会护你周全,决不让别人动你一分一毫。”
“多谢伯祖母。”
二人见了大夫人,不待她开口,长房老夫人就斩钉截铁道:“重阳这孩子医术不错,多亏了她蕤哥儿才能醒过来。眼下蕤哥儿身子没有痊愈,重阳不能离开。谁要将重阳接走,那就是跟蕤哥儿作对,跟我作对!”
崔老夫人向来宽和,像今天这样强势还是头一回,而且她一开口就把话说死了,直把大夫人准备好的话全部堵住。
大夫人看着顾重阳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乌压压的青丝梳成了双丫髻,如玉一般的脸庞说出来的俏丽,心里就生出许多狐疑。
她怎么可能会治病!
就算她真的有医术,会治病,难道竟然会比太医院的那些老夫子还要有能耐?她才几岁,才见过几个人?怎么可能会治病?
大夫人把眼睛一转,就道:“我们家的几个女孩子里头,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重阳了,否则也不会越过其他孙女,独独要把重阳留在安荣院了。不过既然大伯母这样说了,那我就回去跟老太太说,就让她暂时先留在这里好了。”
大夫人一如既往地大方,温厚,没想到她话音突然一转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怕重阳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耽误了蕤哥儿。”
她表现的再好,都无法蒙蔽崔老夫人了,崔老夫人放下茶盏道:“怎么会耽误,多亏了重阳,蕤哥儿才能从鬼门关全须全尾地回来,她可是我们长房的福星呢。”
大夫人见话头接上了,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这么说,蕤哥儿真的醒了?”
急切又带着几分不愿意相信。
“是的,昨天早上醒的。”崔老夫人盯着大夫人的眼睛道:“不怪你不敢相信,就连我也不敢相信呢。”
“那我能不能去看看?”
大夫人见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突兀,忙解释道:“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蕤哥儿,就想着他能醒过来就好了,没想到如今真的好了,可真是佛祖保佑,也不枉我跟我们老太太天天念叨着。我去看看蕤哥儿,回去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高兴是假,气得要死是真吧!
崔老夫人心里冷笑,脸上却一点都不曾表现出来:“蕤哥儿身子还弱,眼下不宜见人,等他好了,我让他亲自去给你们瞧瞧。这么多年,从没有给他婶祖母请过安呢。”
“是,是。”大夫人心里存了事,就有几分心不在焉。
匆匆离了长房,她就开始思索。
要说四丫头会医术,那绝对不可能的。该不会是长房请了有真本事的大夫给顾葳蕤治病,故意拿顾重阳糊弄人吧?
可长房老夫人为什么要瞒着她们呢?
除非……她已经知道顾葳蕤生病的真相!
心里这个念头一起,直吓得大夫人魂飞天外,她也顾不得细想,就朝安荣院飞奔而去。
葛老夫人也被她这个说法给吓蒙了,婆媳两个合计半天,最终决定先控制韦嬷嬷的家人,同时派人去信国公府打探消息。
消息传回来,她们喜忧参半,喜的是信国公老夫人态度跟从前一样,还承诺一定会让顾家重新拿到侯位。忧的是韦嬷嬷家里的人得了瘟病,全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怎么会突然得瘟病?”大夫人慌了手脚:“该不会露出马脚了吧?”
“应该不会的。”送消息的人道:“若是露出马脚了,韦嬷嬷如何还能在长房做事?而且得瘟病的,不是韦嬷嬷一家,跟韦嬷嬷住的近的好几家,都得了病,被长房老夫人配到底下庄子里去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
她们最终觉得长房恐怕真的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给顾葳蕤治病,至于为什么要瞒着众人借顾重阳的名义却是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于是大夫人也好,葛老夫人也好,都觉得一个小小的顾重阳不必放在心上。
可四老爷却慌了神。
他心里是怕的,他怕顾重阳把沈氏死的真相告诉长房老夫人,毕竟长房老夫人做事情向来公正严明,他虽然问心无愧,可谁知道长房老夫人会不会受顾重阳的蒙蔽?
可转眼一想又觉得沈氏已经死了,就算长房老夫人知道了,也断断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出头。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捂着,绝对不能有一丁点的风声传出去,否则顾家的名声就会一败涂地。长房老夫人也是顾家的人,她一定会从大局考虑,绝对不会胡来的。
就这样怀着忐忑焦急的心情,四老爷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他觉得无论如何,顾重阳不在他的掌控里,始终是个危险。他要去长房,把顾重阳接回来,让邱嬷嬷好好教训她!等葛氏进了门,再让葛氏亲自教养顾重阳,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