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抽回手,专心照看怀中的小女孩儿,“你可知,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嫡女,上头三个哥哥,尽死于非命。”
刘氏愣了楞,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段故事。
邱氏长出口气,“为母则强,妾若生子,自然为孩子打算得多些。若是一辈子无子,哪怕年轻时闹一闹,老了自然有闹不动的时候。我也可以养着她们,老了彼此间做个伴儿,她们走了,我自然也愿意让她们体体面面。”
刘氏愈加泣不成声,“夫人仁厚。”
邱氏大约听多了奉承,此时再听,心境还能平和。
将怀中的孩子交到刘氏手中,“我同这孩子有喂养之情在,我不处置你,却也不想再见你,你去乡下,不得传召,不许回来。我还能月月三十两供着你们母女,叫你们请几个下人好好的过日子。”
这样是再好不过,刘氏下身疼痛动弹不了,可还能抱着孩子在床上躬身磕头,“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这一走,便是二十三年。
神思回转,庾捃接着庾冰的有造化认同道,“可不是有造化,若是当年叫婶母处置了,真叫人说咱们是和尚庙,无半点儿胭脂香。我也哪有一位姐姐可看呢?”
说来,二姐去年才订下亲事,还未过门,便香消玉殒,倒叫母亲伤情了许久。
二人这厢嘀嘀咕咕间,那厢谢嬷嬷不能行走,被人抬上了客厅。
谢氏见婆子不像是作伪,错愕道,“这是……”
庾捃抬抬下巴,“小爷我踹的,许她们打晕绑了我四哥,不许我踹这老刁奴两脚解解恨?”
谢氏有些上火,还不待张口,邱氏抢先道,“权儿无礼,虽说你占着理,可也不能失了分寸,还不赶紧向公孙夫人赔礼道歉。”
庾捃虽纨绔暴虐,可到底庾家子弟个个聪明,不可能不明白邱氏的维护之意,此时愈胆大,反问道,“婶母说叫权儿赔礼,权儿赔礼便是,只是不知,权儿哪里做错,该赔什么礼?”
谢氏双拳攥紧,几乎拍案而起,还是管教婆子身后连连拽了谢氏几下,她才冷静下来,笑着道,“庾夫人言重了,十一公子坦荡率性,我瞧着,这倒是好男儿应有的血性。何况此事,十一公子,的确是占着理的。”
邱氏没抬眼皮,淡淡嗯了声。
谢氏又暗暗吃了一亏,不免心烦气闷,厉声问躺在堂中的谢婆子,“谢嬷嬷,你倒是说说看,我叫你去陪着小姐换身衣裳,怎地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谢嬷嬷显然也犯迷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道,“婉儿小姐不见了踪影,老奴只看见了庾公子和另一男子,便想着先将他们绑起来,请夫人示下。”
“你这瞎话编的有趣。”庾捃撑着下巴,连声大笑,“你们院子外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四哥倒是怎么进的屋子?更不用说,我四哥初到公孙府,无人引路,竟先我一步到了清风院?”
谢嬷嬷也不明白这些关窍,只是重重向着谢氏磕了个头,“夫人,老奴绝无半句谎话,夫人若是不信,老奴愿以死以证。”
“嘁……”庾捃手指点着几案,“死个把人算个什么,小爷一句话,不知多少人愿意为小爷当场撞柱抹脖子,单凭这一点便说你说的是实话?那往后,官府断案不是要平添许多冤案?”
这一回,邱氏没有再默不作声,反而打断道,“这奴才没有说谎。”
又看了庾捃一眼,“先前为你领路的丫头在哪儿?这好半天不来回话,又是什么规矩?”
谢氏也愣住,今儿这是怎么了?
庾四公子叫人打晕,丢了一个丫头不说,还丢了个小姐……
莫不是公孙家真进贼了不成?
想到此处,谢氏站起身,尖声道,“去找,将婉儿小姐和那个丫头给我找出来。”
院子内外传话的一个接一个,半个府中的下人动起来,又过一会儿,客厅外探进一个小脑袋。
三岁多的小童,扎着一个冲天髻,白白嫩嫩,一身富贵福字纹样蓝色袍子,走路摇摇晃晃。
奶声奶气喊,“娘亲。”
客厅众人被这声音打断思绪,再看那小童摇晃着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个遮着面纱身材曼妙,一身妃色暗花中衣,外披素白锦缎纱衣的女子。
谢氏看见小童欢喜的起身迎过去,“逸儿怎么来了,不是说要乖乖在屋里等娘亲么?”
公孙逸被谢氏抱在怀中,小眉头蹙起,显得颇担忧道,“娘亲,逸儿害怕?”
谢氏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可是做噩梦啦?”
“不是不是,娘亲,姐姐装在袋子里。逸儿,不敢在屋子里,也怕被装进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