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不夺人所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公孙芫盯住陈子安,如同猎户看见了猎物,“陈公子为了退亲败坏女子的名声,更加不是君子所为罢。”
陈子安笼袖站着,听公孙芫接着道,“陈公子将来必定要入仕,故以为公子必定是德才兼备之人。”
公孙芫叹了口气,就差说出一句,你若是退亲便是无才无德,日后前程无望,好生考虑考虑清楚吧,年轻人。
当真是一副为后生晚辈着想的慈祥长辈面孔,这种久经商场揣摩人心的本事,叫那位管事的也不由点了点头。
本朝选官是九品中正制,入朝为官者,德字尤其为重。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子安捏着婚书迟迟不敢退婚,生怕影响了前程。
可眼下……
陈子安笑道,“公孙老爷说的自然有理,只是无端坏人因缘,怕是不好。两相较下,区区薄名反倒不足挂齿。”
这些文人靠嘴皮子吃饭,陈子安有了由头,哪能叫公孙芫几句话说得就此打道回府大彻大悟了呢。
公孙芫不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以前或许曾经是。
那时他为了小雅,和母亲闹了许久。
直到另一个女子死了,他才歇了心思。那个女子……
想到这里,公孙芫额间一道血线若隐若现的浮出皮肤,又极快的消失了。
公孙芫按了按额角,脾气徒然有些暴躁起来,“有什么话,陈公子还是直截了当的说罢,莫要这样绕弯子。”
陈子安便淡淡道,“这个月来,某出门常有人鬼鬼祟祟尾随在后。直至前几日,有位公子上门,同某说了说这桩事情的原委。原是因某手中这份先祖订下的婚书,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某思前想后,觉着十分不忍,特此前来退婚。也算是一桩功德。”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善解人意委屈大度,人家可是为了公孙清儿好。
那管事的在身侧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事情的原委大概就是这么个……”
免不得又在一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详细了些,这些个读书人就是这样端着拿着,说句话喘三口气,急死个人。
没看见主人家动了怒,还这样不温不火。
管事的记着出门前王大人的交代,他这一遭是跟着陈子安,也不全是为了陈子安。
毕竟找上司空府的那一位才真是要紧,司空大人也是为了他才命自己出来这一遭。
这白身还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于是管事的将贾易知如何同公孙清儿相识相知,是如何在一个风光明媚的好天贾易知未迹之前,还是一个穷小子揭不开锅的时候得了公孙清儿一两银子的恩惠。
又如何在富贵以后对这姑娘日思夜想,得知她订了婚以后又是多么的痛苦万分,最后又是拿出了怎样的决心前去求男方解除婚约。
说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潸然泪下,最后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道,“那位公子说,若是此生不能与清儿小姐相守,便了无生念,只求一死。”
话音落,看了看周围,见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管事的觉着自己表达过度,干咳了两声,绷紧了面皮。“就是这么一桩事,便是大人听了,也觉着唏嘘不已,又得知陈公子有成人之美的心思。故此,命老奴走这一遭,将这段定下的亲事退了,日后也好成全一对有情人。”
陈子安愣了愣,他知道这管事的不是那等笨口拙舌之人,却不知道他这么会说话。
可这听着,怎么觉着那么别扭呢?
公孙芫干张了张嘴,半响哦了一声。
觉着失态,想了想问,“那位公子,到底是哪位公子?”
王大人此前特特交代了,贾易知上门央陈子安退亲时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可见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他们既然有心帮人家这个忙,便也要顾全人家的体面,不好将名字说出来。
于是王管家讲故事的时候,用的都是那位公子,几个字。
见公孙芫问起,王管事笑笑,“那位公子既然对清儿小姐这般情深意笃,日后定会上门提亲的。到那时,公孙老爷自然就知道是哪位公子了。”
这本是为了替贾易知保全个体面,可公孙芫却不这么想。
只觉着司空府偏帮着陈子安退亲,且还找出这么个由头,将过错尽推到了公孙清儿身上,让陈子安摘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是太欺负人。
遂冷笑道,“这桩婚事一退,不就是要昭告众人,公孙家的姑娘们不守闺誉。王管家,我底下还有三个丫头未嫁,传出这样的话去,你叫她们日后如何婚配?”
陈子安才不管这些,皱着眉头道,“这难道不是实情?公孙家的小姐既然做得出,难道还不许我退婚,做个冤大头么?”
王管家站的笔直,望了望公孙芫,拱手开口道,“公孙老爷自可以放心,这婚事是要退的,可司空大人说了,退婚的缘由绝不会公之于众。”
陈子安愣了愣,终于明白了先前听王管家讲故事的那股子别扭是怎么回事。
这王管家随他来退亲不是护着他的,是护着那人和公孙清儿的。